窗柩外的那池碧莲开的真好，像极了当年瑶池里的那株。
不，其实并不像。
她没那么艳，也没那么夺目……
他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又开始读拿在手上的书册。
“先生！先生！你说世上真的有仙山昆仑吗？”
七八岁的孩童拉着陆吾深青色的长衫，鼓着圆圆的眼睛望着他。
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小启，为何会问昆仑？”
“书上说的。”孩童清脆的声音朗朗的道，“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
“上有……”
孩童苦着脸，却怎么也想不起后面的内容。
他目光飘忽，道，“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面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
孩童啪的拍了一下手，软软糯糯的声音透出钦佩，“先生好厉害！”
陆吾醒过神儿，又摸了摸孩童毛茸茸的脑袋，“小启，昆仑在，却也不在。”
孩童一脸疑惑。
陆吾却不再开口。
昆仑，早从二十七万年前众神殒落之后，就不在了。
留下的，不过是一座空山，一座孤寂的坟墓……
……
陆吾来到这个偏远的小村子已经半年，如今是在一户姓张的人家做先生，教导一个七岁的孩童断文识字。
两年后，他辞别了张家人，再次一个人上路。
站在村口，他掩在袖下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一支翠玉簪子，簪子上雕了一只青莲，栩栩如生。
他垂眸看了一眼透着碧色的玉簪，复又回头望了一眼村落，然后才抬脚一步一步的远去……
他记不清自己已经下山多久了，只依稀记得上一次回山应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
半月后帝都
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商铺里玲琅满目的货架，陆吾不由的想，这京畿，果然比很多地方都要热闹许多，也要繁华许多。
被周围热闹的氛围感染，他的嘴角难得的挂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但是他并未在热闹的集市上久留。
他捏紧了指尖的玉簪直直的走向了南门大街。
物灵阁
“这，就是物灵阁了。”站在物灵阁外，他自言自语。
一刻钟后，他抬脚跨进了物灵阁的大门。
有客上门，自是喜迎。
半莘迎了出来，却发现来人与她想的不大一样，不是人不是妖不是鬼……独独是个仙气缠身，面容清冷的俊俏仙君。
“不知仙君到访，有何贵干？”她笑吟吟的问。
陆吾打量着面前容貌绝丽的女子，道，“有求而来。”
“不知仙君所求何物？”她又问。
他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薄唇轻启，“两靥花。”
两靥花，是一种极为难得的仙草，是救命的仙草，救得不是凡人的命，是仙人的命。
它不能起死回生，却能让即将魂飞魄散的仙人暂时活下去。
不过，大多数仙人并不看重它，一来治标不治本，服了它，也只是拖着残破不堪的身子再多苟延残喘几百年罢了。二来，它药效极短，得了也极难用上。
半莘闻言，心下有了计较。
两靥花？
看样子，他就是老头子之前说过的那个人了。
“竟是昆仑的陆吾上仙，半莘眼拙了。”她掩下眸中思量，又道，“您先饮一盏清茶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您取两靥花。”
半莘使了个眼色示意萝卜上茶，自己则上楼去了花草间。
不一会儿，她下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散发出淡淡白光的玉匣子。
“仙君，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了。”她把匣子递给陆吾。
陆吾伸出手接过匣子，又将之打开。
里面躺了一株罕见的植株。
深绿色的叶，翠色的茎，血色的蕊映着玉色的匣。花开并蒂，血一样艳丽的红色深深的染在了紧紧挨着两个花苞上。
“多谢。”他道，语气中多了一丝诚恳。
半莘眼神微微扫过被他合上的寒玉匣，道，“上仙客气了。家父说过，上仙乃我青丘的大恩人，只是一株仙草，半莘当不得您一句谢。”
陆吾笑了笑，不再言语。
你之糟粕，我之蜜糖。
一株仙草，于青丘而言不过是个顺水人情，于我而言……却是这几万年来唯一的希冀。
陆吾起身，准备离去。
这个时候，昔梓揭开珠玉帘子走了进来，“小莘儿，厨房的瓜果都……”
看见陆吾，他一愣，话也断了。
这气息，好熟悉。
陆吾回过头看见昔梓，也是一愣，“离舒……”
他的声音很浅很轻，轻到他身旁的半莘仅看到他的唇嗫嚅了一下。
半莘皱眉，盯着昔梓，“瓜果怎么了？”
昔梓很快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有点委屈的道，“瓜果都坏了，今日做不了茶点了。”
“无碍，待会儿萝卜再去集市买一点就好。”她道，而眼波却在昔梓和陆吾之间流转。
陆吾似是忘了蒋蒋的失态，他不再盯着昔梓，只对着半莘点了点头就抬脚往门外走去。
他不是离舒。长的不像，性子也不像……
离舒已经殒落整整二十七万年了。
见半莘坐下，昔梓赶忙给她倒了一杯茶，道，“刚刚那是何人？我怎么见着儿你半年前从杜小姐哪儿得来的宝贝匣子在他手里。”
那寒玉匣，还是他差点“入赘”杜府才换来的，平时半莘都好好收着，轻易不给示人。
仅仅一个匣子，她就如此看重，更遑论里面的东西了。
如今，她却给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仙人。
“你对他感兴趣？”她问。
昔梓呵呵一笑，“这不是闲吗？听点故事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主人，我也想知道匣子里那个两什么花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个仙君又是谁……”萝卜也望着她，眼睛里满是好奇之色。
“匣子里，是两靥花。”她道。
抬眸看了看陆吾离去的方向，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他，叫陆吾，是昆仑的仙君。这可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在神还没殒落的时候，昆仑是神的洞府，瑶池是世间最美的仙境。
这个故事，却是从神殒落之后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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