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莘儿，这么快就办妥了？”他刚刚把出锅的糕点端上桌，自己还没品上一口就被人抢了先。
半莘吹了吹指尖沾上的白色沫子，道，“没那么简单，现在在嗅‘伤神’。”
“这样啊……”
“对了，刚刚那个黄脸大痣的公子过来寻你。”
黄脸大痣？
脑海里略一搜寻，她就知晓了他说的是谁。
她咽下刚刚入口的茶点，又倒了一杯茶在手里捏着，她问，“寻我？作甚？”
他摸着下巴，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然后语气戏谑的开口，“还能干嘛，说是‘姑娘大恩，佑他家宅，无以为报，想以身相许’~”
“阴阳怪气！”她瞪了他一眼，又道，“说人话！”
他呵呵的笑着，“怎么？是不相信自己的魅力？还是……高估了凡人的定力？”
她道，“满屋子牛鬼蛇神，还有心思风花雪月？你可别把我当萝卜糊弄……”
昔梓道，“他说，那宝贝儿砚台甚好，他要多留一段日子。”
他指指墙边的柜台，又道，“喏，算盘下压着银票呢。”
“欸，你说，会不会你这借出去的砚台收不回来了？”这话里是满满当当的幸灾乐祸。
她摇了摇头，噙着笑不多言语。
不是自己的东西，染指了会是什么下场？
她也很好奇呢……
……
风声呜呜，雪一直下。
半莘掐着点回了房间。
息了“伤神”，她对着她道，“这‘月魂’印入灵魂，我虽能帮你去除，却难免令的你魂体受损。日后，你若入了轮回……转世多半缠绵病榻，汤药不断。”
孟婆点头，却不为所动，她道，“我知晓，姑娘不必担忧……比起当下，那已经是最好的了。”
若能与过去决断，这点代价她还是担得起的。
半莘颔首，抬袖指了指屋内唯一的一张软榻，道，“如此，你过去躺下。后面的事不用挂心，醒来，就会是一个新生。”
对着她感激一笑，孟婆起身三两步落塌合目。她闭上眼，并未立即入睡，只感觉鼻尖隐隐的传来了一股淡淡的香，像刚出水的青莲也像还带着露的海棠。
对啊……海棠啊……
是围墙篱笆下的那一片，粉粉嫩嫩的花苞，青青翠翠的枝叶，风一吹，满屋子都是那个味道。
“怎么样？可还能起身？”她扑闪着亮亮的眼凑到了他的面前。
在山里呆了这么些年，捡过刚出土的山菌，捡过拇指大的鸡蛋……她还是第一次捡到一个男人呢！嗯，这个男人长的还真好看，白白净净，斯斯文文。
“姑……姑娘……你是？”被捡回来的男子一边蹭起身子揉了揉额角，一边环顾自己所处的小茅屋。
屋子很小很简陋，只有一个瘸了腿靠在墙边的木桌和自己身下的一张小床。和他说话的女子面容清秀，未施粉黛，着的是素衣，及腰黑发轻轻挽起木簪别住……她此刻笑着，像极了月宫后池里那朵刚刚出水的芙蓉。
她道，“我叫孟莹雪，你叫我小雪或者莹雪好了，以前婆婆都是叫我莹雪的。”
是黄鹂鸟一般的声音，一字一句入耳清脆。
她眼儿弯弯，又道，“对了，你呢？怎么会倒在小溪里，还浑身黑乎乎的，像个炭烤过的小野鸡……”
“我……”他敛下眸，轻声道，“姑娘唤我商颂即可。”
……
“真是个可怜人呢……”半莘看着她眼角浸出的泪水不由得轻叹。
嗅了“伤神”，人就会忆起自己最割舍不下的过往。如今看来……有些割舍不下的东西，全是心底最深的痛。
见孟婆是彻底的陷入了沉睡，她才上前去解开她扣的紧紧的领口。入目，是一个浅浅的月牙，颜色如血，纹理外凸，映的她裸露的肌肤越发白皙。
凡人男女都说这管理天下姻缘的月老最懂情，可是半莘却晓得月宫里的人都是不知情的怪物。
冷眼看男女情欢，双手绕三尺红绳，月宫啊，是个冷清清的地方……也许是，司情所以才冷情。
“颂哥哥……颂哥哥……”软榻上的女子，泪还在流，只是不知又梦见了什么，竟是开始不停的说胡话了。半莘见状知晓是“伤神”在起效，也不担心她，只在榻边坐下抬起手来开始施法。
她双手在胸前结印，片刻后一层透明的光晕从指尖溢出。一手覆上脖间“月魂”，一手点上孟婆眉心，红光起，是“月魂”在抵抗她。
……
孟婆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她睁开眼，只见的一袭一袭青色的流苏从头顶垂下，推开帷幔她走下床去。
屋里的竹窗没有关上，一有风过就引的矮桌上的烛火一晃一晃。
她眉头轻蹙，我怎么会在这儿？
对了，月魂！她瞳孔一聚，直接摸上了自己的脖间。
入手处光滑细腻，像刚刚剥了壳的鸡蛋也像白白净净的藕段。她难以置信，脖子上的手不由的打着颤。
半个时辰后，她才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手，低低呢喃道，“商颂，我再也不欠你了……再也不欠你了……”
从此，你我之间，一丝一毫的羁绊都无……
以后，再入轮回，她就再也记不得他，他也再也寻不得自己。
想着想着，她笑了……商颂，你归你的月上寒宫，我回我的人间繁华，自此，两不相欠！
……
第二日，半莘推开客房，发觉昨日前来的女鬼已经悄悄离开，只在桌上给她留了个致谢的书信。
拿起信笺她垂眸一扫。
姑娘大恩，孟婆铭记，不敢叨扰，先行离去。
她放下信笺摇摇头，关上门就下了楼。萝卜见她下来咦了一声，问她，“主人，你怎么一个人下来了，昨日里那个女鬼呢？”
她道，“走了，估计半夜醒来就走了。”
“走了也不和主人说一声儿，真是不知礼。”萝卜撇撇嘴。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她也不容易。”话落，她又道，“你去细细打扫一下客房，看看可有什么东西遗漏了。”
萝卜应了声蹬蹬蹬的跑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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