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都行。”
雪芸娘娘眼神木木，语气却坚定，“就是死，我也不想再看到他。”
这个他，不言而喻。
小丫头听到死字，一下子着急，眼里沁出来泪，“娘娘别死，娘娘……”
雪芸娘娘拍了拍她手，“小鱼，妖都会死的。”
小鱼急急摇头，把娘娘滚了花边的袖子捏的紧紧。她是天生地长的一尾鲤鱼，去年冬日湖面结冰，她尾巴被冻住，挣脱不开差点就没熬住，幸得娘娘路过救下才保住一命。
她知晓，君上喜欢娘娘，喜欢到隔壁殿里的几位娘娘眼红总使人来打听这打听那。她也知晓，娘娘喜欢的人不是主上，是另一个儒雅俊俏的公子。
可是……飞阆公子已经死了。她不懂，娘娘为何如此执拗非要离开主上不可。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折腾活着的人，值得吗？明明怀的是主上的孩子，娘娘却任由猜忌，落得个红杏出墙，水性杨花的名头也不在乎。
娘娘她到底在想什么？
皋兰护法看着主仆情深的二人，淡淡开口，“妖固有一死，却也是分时候的，雪芸娘娘会死，却不是当下。”
若是真想死，就不会找上她。只要她帮忙，这人自然能活，且母子平安。
“如此，谢过护法。”
雪芸娘娘欠身道谢。
……
说到这儿，皋兰护法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到了那一日，我才真正知晓这女子往日里的娇柔做派都不过是假的。”
若是真的弱女子，哪能干出这等事，搅得整个妖宫人人自危，惶惶不安？弱真是柔弱女子，怎敢一开口就要她出手助她逃出妖宫？
“后来呢？”
半莘追问道，“你帮她躲开了追捕？”
皋兰护法摇头。
“我了解君上，若真寻不到人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雪芸娘娘只有死了才能得到她要的清静。”
有些事，不死不得断。
所以，雪芸娘娘必须死。
……
蛇涯
风呼呼的刮，天色暗的像泼墨，妖界居北的蛇涯脚下，得得得的蹄声卷起尘土飞扬。
“这是怎么了？”
附近闻见动静的妖怪们凑做一团，望望压抑难受的天，看看独角兽蹄下飞扬的尘沙，一面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
“要变天了。”
“那群妖蛇又有食物，最近真他奶奶的运气好。”
“我看不像。”一个马面妖想了想，说道，“以前那些“肥肉”都是被捆绑着过来，那有今天这阵仗大，这可来了一队妖军哩。”
有人辩驳，“可能今日的“肥肉”多。”肉多，押送的人也多，合情合理，没毛病。
“老羊头，你怎么看？”
老羊头是蛇涯下住的最久的妖怪，见识多，问他准没错。刷啦啦一群妖怪对着个山羊胡老头行了注目礼。
老羊头捋着须子，神叨叨的念，“是要变天咯。”
众妖抬头看天，嗯，越发的阴沉，是要变了，不过……和蛇涯和妖兵有何干系？马脸妖不耐烦，“我们问你那群妖兵怎么回事，没问你变天不变天。”
老羊头哼声道，“我说的就是这个！你们这群没见识没文化的妖妖怪怪，滚一边儿去，别打扰爷爷我晒太阳。”
晒个鬼的太阳！
众妖无语望天，觉得这话也就这睁眼瞎子好意思说出口。
“君上，就在前面。”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妖军统领坐在皮糙肉厚的黑色独角兽上，咧开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妖君手捏着缰绳脸黑如锅，冷声问道，“她上去多久了？”
“一个……不……半个时……”
“嗯？”
带着杀气的血眸扫过来。
统领被他一吓，双腿一软，觉得身上的伤口是火辣辣的疼，立刻哭丧着脸改口，“属下没用，不知……不知娘娘何时上去的。等属下的人发现的时候，娘娘就已经在上头了。”
骗谁也不能骗这个活阎王啊，刚刚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虎牙大人被打的下不来床，王后娘娘也还被关着……
统领一面心里默念三遍胆要大心要细皮要厚，一面悄悄拍胸稳了稳心神，“但属下估计，娘娘应该是昨夜间上去的。”
她到底要干嘛？
明明躲得很是安稳，为何突然会独上蛇涯暴露踪迹……
“君上？”
统领看他陷入沉思，不得不颤着心肝儿出声儿提醒，“咱们还上去吗？”
……
哗的一声，暴雨如注。
“变天了呢。”
这话，没有哀怨，带了一丝惊叹。不听内容，让人以为出声之人是见到了人间盛景。
“头儿，现在出发吗？”
身后几个年轻的妖怪摩拳擦掌，催促他。
小妖怪们第一次出任务，总是激动而又迫不及待。老羊头收回看天的目光，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四四方方手掌大小的令牌，低吼一声，“走！”
……
妖君一行人赶到蛇涯顶上的时，雪芸娘娘正独身一人临风而立。
绣着祥云的藕色细纱裙被狂风刮的咧咧作响，如云墨发盘成高髻插着几支金钗步摇，胭脂淡扫，眸子清清如莲。
这样盛装打扮的一张脸，把妖军统领并着一队妖兵都给看傻了。这雪芸娘娘难道不是在出逃，是在踏青？
轰隆一声惊雷并着几道紫色的闪电落下，正巧劈在雪芸娘娘和妖君一行人之间。独角兽被惊得嘶鸣一声，扬起蹄踏着雨水后退几步。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盛装美人，涯口蛇群……这一切，都怪异的不像是真实。
妖君看着那个柔弱的身影，一双血眸亮的像最上等的红宝石。一个利落的翻身跃下，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向来刚硬的脸上换上了她熟悉的柔情。
“芸儿，别闹了，跟我回去。”
他朝她伸出手，宠溺的话语就像是寻常夫君办完公事顺路去接在外淘气玩闹的妻子归家。
这一幕，把刚刚上任没几天的妖军统领吓的浑身一抖，怎么也没想到在雪芸娘娘面前，心狠手辣嗜血成性的君上竟然会是个如此温柔体贴的痴情人。
他偷偷撩开袍子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的嘴角一抽，脑海里轰隆一声白茫茫一片，他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大概也许真的是不正常了。
雪芸娘娘轻笑，如银铃轻晃，一面摇头说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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