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恒依旧疑惑，回头去看半莘，半莘就说道，“付东家，令尊前阵子是不是生过一场大病。”

　　付恒就想起来，母亲前两个月确实突发重病，一度昏迷不醒。好几个大夫都断言母亲忧思过重，怕是再难醒过来。

　　那个冬天，真的好冷。

　　但是，幸得上天眷顾，母亲终究还是一日日好起来了。

　　“那不是上天眷顾。”昔梓看透了他的想法，叹了一口气，“是林夷将军用自己的灵力治愈了付夫人。”

　　付恒没想到，母亲的病居然还有这么一层缘故。可是，林夷将军为何要这般帮助他付家？为何要帮母亲治病？

　　“夫人救了林夷。”那团黑影再次开口，“林夷不能不管。”

　　当年，林夷一介孤魂野鬼日日飘荡在战场上，因为没有人收起他的骸骨没有人祭拜他，别说往生，就是连丝毫的记忆他都没有。后来，是边塞一个采药的小姑娘无意间发现了他的尸骨。

　　“真可怜。”他看见那个小姑娘露出来悲悯的眼光，他看见那个小姑娘脱下外衣小心翼翼的包起来他残缺不全的尸骨。

　　后来，他终于想起来，他是一个将军，他叫林夷。

　　“我母亲是那个采药的小姑娘？”付公子抓住了关键。

　　林夷将军就点头，“恩人收骨之恩，林夷绝不会忘。”

　　静默半饷。

　　“花房的垂丝海棠是你干的？”

　　“是。”

　　“宋公子的病也是你干的？”

　　“是。”

　　付恒听完，就有些生气。口口声声“恩人恩人”的唤他，怎么做出来的事情都是催命的事情。这是在报恩，还是嫌他命不够长？

　　“为何？”他问道，带了几分怒火。

　　“林夷必须这样做。不然……”

　　眼看付恒脸色越来越难看，半莘就插话解释道，“林夷将军修为还不够，他想长久为付夫人续命才出此下策。哎……至于宋公子，也算是为父赎罪了吧。”

　　是为了母亲。

　　付恒心里涌上一层自责，拱手长揖一礼，“林夷将军，付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恩人不必自责，一切都是林夷自己的选择。”

　　……

　　送走了半莘，付恒感觉脑子里乱哄哄的。现在，前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刚刚问了林夷，宋公子会不会没命，林夷说不会，只是会缠绵病榻很多年。

　　“他本性恶劣，我不吸取他的精气，会害死更多人。”林夷哪怕是说人坏话，也是一身正气，每个字都刚正严明，“这，是他父亲的孽。”

　　宋尚书，原名宋城，和三百年前一样，连名字都没改。

　　付恒想，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报仇。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这句话过然没错。

　　虽然已经是几辈子前的事情了，可是宋尚书欠下的债终究还是没躲掉。他听小六子说，这几日，宋尚书已经上书请辞，打算带着小儿子寻访名医治病。

　　可怜，可悲，也可恨。

　　而母亲，结了善缘，才有了今日的善果。他感到无比庆幸，若非母亲当初一念之善，可能现在他再也看不到母亲慈爱的笑容。

　　“看来，我也得学学母亲，多多拜佛。”

　　“少爷？”

　　小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他自言自语，下意识喊了他一声。

　　“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没什么，只是觉得，人果然是要多做善事。”他说道，“南方刚发了大水，付家打算捐出五百担粮，你待会儿就去叫账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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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此同时，物灵阁的大门被推开，半莘迈开门槛走了进去，手上把玩着半颜海棠妍丽的花瓣。

　　这是她此行的的报酬。

　　林夷想着报恩，自然不会愿意同她回来，还好美人扇也可作为寄身之所。只是，大概，没有这盆被他涵养了上百年的海棠来的舒心了。

　　“昔梓，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对这个林夷将军的事情这么上心。”

　　林夷的事情，是她派鸢儿去查的。昔梓听说后，却毫不吃惊，甚至于，还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样。

　　后来，她才知道，林夷之所以能从花草中汲取力量，能从人身上吸取精气都是昔梓在出力。

　　她说不出来，他做的好还是不好。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个素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会愿意出手帮一个魂灵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因为他很可怜啊。”昔梓笑了笑，“我这么善良，可见不得这种事情。他不过就是想报恩罢了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你以往对那一个这么上心。半莘可不信他这一套说辞，翻了个白眼。

　　“行了吧你，如果不想说就别说，少拿这种话来搪塞于我。”

　　“我说是因为‘同病相怜’你信吗？”他眨眨眼，说出来另一个不靠谱的答案，“大将军，听起来好威风。可他天天血里来血里去的，孑然一身，孤寂又可怜……”

　　半莘不知怎的，居然从这话里听出来一丝落寞的味道。‘落寞’，这样的字眼怎么可能和这个整日里嘻嘻哈哈的人扯上关系，她一定是魔怔了。

　　“难不成，你以前也是个将军？”明明是不信的，她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当然……”

　　昔梓正色说道，“不是。”

　　就知道，不能和他认真。没有了和他闲扯的兴致，半莘举步就要往楼上走。

　　这时，有人跨进物灵阁的大门，她先敲了敲木门，才探进来一个脑袋。

　　“姑娘，你在店里吗？我花圃里的蔷薇刚刚打了朵儿，给你送来几盆。”

　　是罗大娘。自打半莘在斗花节上买了她几盆花之后，她就时不时的会给半莘送上一些自己养的花。当然，半莘偶尔上街去，也会特意照顾一下她的生意。

　　“罗大娘，快坐快坐。”昔梓熟稔的打着招呼，一边叫萝卜去拿些点心茶水过来。

　　罗大娘摆摆手，“不了，不了。小果子还守着摊子呢，我这就得走，他一个人可不行。”原来今日，她把小孙子也带出来了。

　　昔梓和半莘就一齐把人给送了出去。

　　“冥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半莘站在门口，望着渐渐远去的罗大娘蹙起了眉头。

　　“近来，京畿城里飘荡的鬼魂是越来越多了。”昔梓说到后面，带上了一丝叹息。

　　半莘闻言，更是担心。他能发现的事情，她自然也能发现，这些日子，街上飘来飘去的鬼越来越多，而办事的鬼差却不见得有几个。

　　那天，她拦下一个鬼差，问了半天，那鬼差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什么有用的消息。

　　难道冥府出事了？

　　看来，是时候跑一趟冥府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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