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她偏开头讲道，拒绝的意思很明显。昔梓嘴皮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这个时候，他并不大想违背她的意愿。
于是冲晏曜神女歉意一笑，遂送她出门。大概是不懂半莘为何对自己如此避如蛇蝎，晏曜神女临走前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屋子变得安静。
喊累的女子没有休息，而是站了起来。昔梓返回的时候正瞧见她倚在窗台前把玩一柄小铜镜。
“不是累了吗？”他走过去，见她穿的单薄脱下外衣披在瘦削的肩头上，柔声道，“怎么不躺着休息？”
半莘摇头，手慢慢放在胸口处，道，“这里乱，总觉得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我曾经以为我和你应该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可是，今天在密道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一笑，“以前，是我魔怔了。”
“傻姑娘。”他也笑，伸手揉乱她的头发，说道，“不是你魔怔，是我魔怔了，以前的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吧。”
半莘带着鼻音嗯一声，靠进他怀里，喃喃道，“以前的事，我再也不去想。”
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再去计较。
她的脑袋搁在他的肩膀，嘴角笑意清浅甜蜜，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际指尖弧度优美。薄薄的霞光从窗户倾泄而入，美人如斯，盛景如斯，时光似乎都静止。
如果，不是忽然变换的姿势，突然迸发的杀气的话，这委实是世间难得的一副佳偶画卷。
二人眉梢眼角的笑意尽数敛去，他手屈成勾扣住她的喉咙，她指尖寒光冷冷对准他的太阳穴。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说道，漆黑幽亮的修罗角暗光流转，自内而外萦绕一层薄薄黑气，拇指轻巧往内一推便在他紧绷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肿的压痕。
若不是她多留了一个心眼，只怕这条命就要丢在这龙宫！计划败露，魔君气恼至极，明明她做的天衣无缝，到底是在哪儿出了问题？
难道，是灵魂和这个壳子融合的不够好？
“是晏曜。”明明她都没让她近身，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魔君一声冷笑，“每次都是这个贱人，从上古道现在，总是坏我好事。她到底有什么好？以前你因为她看不到我，现在我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却还是听她的话来对付我！”
这话里的意思……
似乎是故人。
昔梓不顾脸上滴落的血迹，紧紧扣住魔君的喉咙，这是半莘的身体他不敢肆意伤害，只能暂时先挟制住。
“你到底是谁？”他说道。
魔君哈哈笑了。
“你果然什么都记不得了。”她眼角弧度扯动，射出狠历阴邪的目光说道，“可尽管这样，你还是选择了晏曜那个贱人，我哪里不如她？在昆仑的时候，你明明那么喜欢我，难不成那些喜欢都是假的吗？”
昔梓眯起眼。
“翟霖。”他说道，“是你。”
“你记起来了？”她欣喜道，指尖松开，修罗角跌落在地，“你还记得我？”
“当然。”昔梓冷漠看着她，趁她大意衣袖翻间往后箍住她的身子，“我怎么敢忘，这么多年，一刻也不曾忘记。”
“你松手吧。”她被迫昂起头，却仍是在笑，忽道，“我知道你下不去手。”
不是因为她是翟霖，是因为这个身体的主人。这才是她敢不在意他钳制的原因，她牵动嘴角如一只倨傲的孔雀，道，“你该清楚，你根本奈何不得我。”
“是吗？”他漫不经心的道，“那就试试吧。”
“怎……”一句话没说完，魔君得意的表情破裂，眼徒然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被打出半莘的身体。
“你不是他！”她厉声道。
十一二岁的幼童身躯，通体黑气萦绕，细长的眼，灰白的发，乌黑的唇……
“翟霖，你一点都没变。”晏曜神女显出真身说道，柔和的面庞第一次显出冰山一般的神色，冷声道，“当年因你之故害死离舒，如今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在哪儿。”魔君问道。
“他？”晏曜神女古怪的看着眼前半透明的小孩魂体，“对付你这种长不大的怪物，我一个人便就够了。”上前一步冷笑一声，“离舒的账，凤漾的账，月荥的账……以及那个小姑娘的账，今日我便要一起讨回来。”
言罢抬手。
桌椅尽碎，飓风飒飒，整个屋顶被掀翻，在这噼里啪啦的气流中有五彩的光线往中心处汇集，魔君暗道不好，直直往半莘身体处射去，意图再一次侵占身躯。
不过是一时疏忽才被她给打出来，只要能再一次进入那个躯体，她便有能力和她一战。
近了近了。
一丈。
一尺。
一寸。
小孩子紧绷的嘴角露出一丝笑，也不是太糟糕不是吗？
一声闷哼自嘴角喷薄而出，魔君半透明的手臂已触到半莘的裙角，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就在眼前。
明明她那么努力。
黑暗中似乎有烟火在眼前升起，美好，绚烂。她是父王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她杀了她头上的三个哥哥当上魔族的少主，她和父王一样把战胜神当做毕生的目标……
如果，她没有去过昆仑。
如果，她没有爱上离舒。
是不是，魔早已是世间的主宰？
可惜，没有如果。
这世间，永远没有如果。
“你来了。”她捂住胸口，对着那个人痴痴一笑，那怕他的眼里从来也没有她。
……
“小龙君的婚宴取消了。”
“龙宫乱了，耶羽龙王也不理事，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到处寻儿子。”
“多事之秋啊。”
喜事变恶事，魔族的事情被压下，龙王一家子的事情却是以长了翅膀的速度迅速传遍仙妖两界，引得无数仙妖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那般跋扈倨傲的耶羽龙王居然会遇到这种糟心事，好不容易拉扯大的病殃殃的孩子说不见就不见了，巧的是还在大婚之际。
糟心啊！
“新娘子也是可怜。”萝衣仙子听闻后有些感伤的说道，院子里树荫凉凉，腓腓靠在腿边打着滚儿。
“不是不是。”腓腓摇脑袋道，“山下的小妖怪讲，小龙君的媳妇儿本来就不喜欢他，这下子是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所以，遭殃的只有龙族。
修剪好的花枝被插入天青色梅瓶中，萝衣仙子捧着去了晏曜神女处。
刚巧，昔梓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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