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倩倩和丁溪宁听到刘璐这么说,反而一头雾水,她们俩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徐倩倩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刘璐说着,将桌子下面的一只手从腿上抬起来,用手背顺着侧脸、沿着泪痕从下巴处往眼角抹去。她轻轻抽搭一下鼻子,然后并没有转过脸,而是侧着头继续说道:“我知道不是他们。因为……”她说着,停顿了一下,从刘璐的侧脸,丁溪宁可以看到她露出的眼角正红,然后,刘璐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泣声时张开了嘴,紧接着又闭上,脖颈处
轻轻一颤,又继续说道:“我看见了。”
三个人同时沉默着。丁溪宁和徐倩倩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刘璐才转过头来,对着徐倩倩说:“我看见去年万圣节把我关在厕所里的人了……”她说着,眼中的泪水已经止住了,她像丁溪宁刚才那样发出冷笑,然后摇了摇头,面容中写满了无奈地道:“严格来说,我并没有看见……但是,我知道是谁。”
紧接着,又是许久的沉默。
“我不是很明白……”徐倩倩也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而是仔细地盯着刘璐,等待她的解释。
其实刘璐被绑架那日,绑架她的人刘璐早已经猜得到了,只是出于种种原因,她并没有对徐倩倩说起。每当她看着徐倩倩关心她的眼神,她就不知道怎么将自己的事情说起,毕竟,这件事关乎她自己的家事,而且还是家中的丑事。刘璐在此刻和徐倩倩说起那件往事的时候,一面受着当日情景再现时心中的痛苦,一面又为自己终于能将实情说出来而感到高兴。长久以来,每当徐倩倩和孙萧伍走得稍微近一点的时候,徐倩倩便会提及孙萧伍曾经将她关在厕所的举动。徐倩倩一提起这个,就会有一股愤怒的情绪升腾出来,但是站在她旁边的刘璐却只能看着她独自生着闷气,却不愿意将这件事解释给徐倩倩听。刘璐以为,这件事情会像这时间所有的事情那般,最终会被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她曾不止一次想过,她只要等待就好了,等待时间去抹去那段不快乐的往事。直到那封信的出现,她才再一次意识到有些事情,就算她想着隐瞒,现实却补给她机会。直到现在,徐倩倩满眼困惑地坐在她面前,关切地望着她,她才愿意将心中的秘密分享给眼前的这个朋友。
尽管,这个秘密只是刘璐的家事,但是她背负的痛苦却太过于沉重了。她每次看到孙萧伍出现在她和徐倩倩的身旁对徐倩倩嘘寒问暖并遭受到徐倩倩的白眼时,她都在内心向孙萧伍道歉。虽然,这件事并不怪她,但是,倘若她没有被关进厕所中,孙萧伍又怎会长久以来一直被徐倩倩误会。刘璐不知道如果这之中没有误会,孙萧伍会不会在勇敢追求爱情的路上走得更容易些。可惜,世间的事并不能让“如果”成真。她也不止一次地思考自己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将那日她遭逢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徐倩倩,但每当她回想起那痛苦的场面,她便被关进洗手间的储物室那段时间里的恐惧所主宰着,以至于思绪混乱没有和徐倩倩说详情。更何况,她的耳边还不断想起她婶婶对她的恐吓。
她的婶婶或许在几年前还对她很好,但现在,已经全然换了一番面貌了。
那日,刘璐分明看到她的婶婶在“夜话”,并且穿着保洁员的衣服,她并没有立刻走上前去打招呼,一来是那晚灯光有些暗,她不确定那个人的身份,二来也是因为她和朋友们一起来,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家亲戚在这做保洁员。不知道出于她内心的虚荣感在作祟还是因为单纯地不想给她婶婶添麻烦,她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并没有打招呼,而她的婶婶似乎在那个时间点也没有认出她来。后来,刘璐出于礼貌,还是想上前去见一见她婶婶,哪怕只是和她问声好。当她往相遇的路上走得时候,在路上便看见了她的婶婶。那时她婶婶正站在拐角处,脚边还放着一盆水。刘璐想走上前去和她打个招呼,却在远处还没来得及靠近的时候就看见拐角处又走出来一个男人,刘璐脚下微微停顿,放慢了脚步。她越接近那个拐角,眼中就越清晰地展现着那个男人猥琐的笑容,并且他正对她婶婶的做着十分亲昵的动作。那男人壮硕的身材搂住了她婶婶,她婶婶侧头歪倒在那男人的胸前,然后被男人低下的头挡住了脸。
在不远处的刘璐早已看出这个男人并不是她叔叔,因此对她婶婶和那两个人亲密的动作而心中愤慨地站在不远处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刘璐的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电视剧曾演过的偷情的画面,她觉得她的婶婶此刻就在偷情。尽管她对这种事有清楚的认知,但当她想要上前制止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她的内心自然是有恐惧的,倒不是怕自己会被怎样,而是怕她婶婶这种行为会让她叔叔感到伤心,因此犹豫着是否要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就在这几秒钟的犹豫里,那个抱着她婶婶的男人似乎听到了刘璐跺脚事发出的声音,他环顾四周后,看向了刘璐的方向。他那双眼睛中透露着凶狠,让刘璐在对上他的目光时浑身发冷。
当时的刘璐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在目光对视时产生的恐惧感很快就转变成了身体上遭受的磨难。就当她没有走出多少步,甚至走去洗手间的路上还没有看见洗手间的告示牌,她就被一双巨大且粗壮的手抓住了。她慌乱中并没有回过头,而是不停地往人多的地方跑去,可是她的脚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那个抓住他的手死死地扣住,抓她时力量之大让刘璐感觉自己的骨头甚至都要被捏碎了。刘璐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回过头想看清抓她的人的面容,却早回头的瞬间被打晕,并被塞住了嘴。刘璐这种眩晕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感觉到路上有所颠簸,同时被大力地束住了腿,这种紧紧地勒着的感觉让她感到疼痛,因此,她很快便醒了。
当刘璐醒来时她的嘴已经被封的严严实实,并且,身上也已经被套上了麻袋。麻袋不是十分致密,本应能从麻袋上透过一丝光亮,但她似乎是头朝下的姿势,再加上“夜话”本来就因为万圣节活动而灯光发暗,刘璐在刚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己被黑暗所包围了。若不是因为勒着她的绳子和手让她一阵阵感到疼痛,她甚至会觉得自己在梦中根本没有醒。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的双眼适应了这种黑暗,但是眼泪也随之而来,一滴滴地从眼中滑落,却没有任何落点,头朝下的她因为晃动,甚至连泪水划过脸颊的感觉都感受不到。
这种痛苦的遭遇早已磨灭了刘璐的思考和心智,但当她听到她婶婶发出的熟悉的声音的时候,她的精神更加崩溃了。
“我们没必要这样吧?”她婶婶熟悉的声音。
“我们的事不能让人发现。”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刘璐耳边响起。刘璐的心里备受着煎熬,此刻,她宁愿自己不仅仅是嘴巴被塞住,倒是希望耳朵和眼睛也被塞住。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够有什么东西将她的脑子也塞住,这样她就可以不必再这种疼痛折磨的环境下还要不由自主地思考。
忽然,刘璐感到眼前一阵光亮……她似乎被带到了一个充满光亮的地方,刚才耳边的话语她已不愿再想。早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人在被忽然带到光亮中时,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希望,而是感觉更加的绝望,这种绝望感就和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一样耀眼,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头脑中,出现在心头上,没人可以忽略它的位置。就像一座高山已然屹立在那里,移不开挪不走的同时,成为了目前可观的最大的障碍。这种光亮并没有维持多久,便伴随着窸窣地开门声又一次消失了。刘璐被人直立着放着,但是因为疼痛和狭小的空间,她很难直立,然后只听“嘭”的一声,本来已经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闭塞,她的脚甚至没地方放置,只能斜着搁置,身体也只能靠在什么硬物上,当时的刘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所在厕所的储物间了,只是偶有听到有人有脚步声。
她甚至尝试用身体撞上墙壁,可空间的狭窄让她丝毫动弹不得。她也试图用鼻音发出求救信号,可是忙忙碌碌的行人们又怎么会在意来自某间厕所的哼哼声。
直到徐倩倩出现,并且找到了她。
她感谢徐倩倩的同时心中也充满了恐惧感,因为她在被关进储物间前,分明地听到那个男人曾试图用手掐她的方式将她弄醒,并声音冷峻地警告她:“这次只是给你个警告,倘若你敢乱说什么,就不会只是警告这么简单了!”这句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耳边,她也时时牢记那个男人的警告。就算徐倩倩从储物间找到刘璐并且把她救下来,她第一个想到的仍是这句话。甚至在她和徐倩倩拥抱的时候,想到的也是这个警告,她甚至在这种温情的时刻,也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要乱说。就这样,刘璐就这样一直带着来自那个男人的恐吓隐瞒着这件事,直到这件事成为她心里不能说的秘密。
刘璐以为这件事迟早会过去,因为那件事之后,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人会来吓唬她,而她更是坚守着自己的秘密,从此闭口不提。一味地逃避使刘璐一度以为自己忘记了那件事情,只有徐倩倩偶尔想起孙萧伍时,这件事才会被再度提起,但刘璐也因自己不愿意面对而迟迟没有说出真相。这次的恐吓信反而像是一个定时炸弹,让本打算将这件事埋藏在心里的刘璐一吐为快。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丁溪宁已经发现了刘璐藏着秘密,刘璐自己也知道,这个秘密已经无法再隐藏。
当刘璐讲完她那日受害的故事后。她的双眼已经干涸,不再有眼泪从她的眼中流出,她反而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哪怕是那日将她捆起的壮汉正坐在她对面,她也不会有所畏惧,她有什么可畏惧的呢!知道她将自己的心底话讲出来,她才更真切的明白,她根本没有犯什么错误,整个过程中,她也不过是受害者而已。就连之前她担心徐倩倩在得知真相后会埋怨她,她也不再感到害怕了。她知道,她即将面对的困难再可怕也不会有那日的经历更让她恐惧。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徐倩倩有些愤怒地质问刘璐。她倒不是生刘璐的气,而是生气那两个人这般欺负刘璐,刘璐却选择这么懦弱的行为。
“对不起。”刘璐的语气平和,并没有同徐倩倩进行争论,而是继续说道:“早点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何时说,都不过是再回忆一遍当时的痛苦罢了。”刘璐说完,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双手。
“可是那样,至少徐倩倩不用因此而怀疑孙萧伍。”丁溪宁说这番的时候是故意的。她似乎并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平和地过去,不过,这时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跟孙萧伍没关系。”徐倩倩立马将头转向丁溪宁,气急败坏地对她说道:“我们现在应该集中精力想办法解决刘璐遇到的问题!你往这上面扯什么呀!刘璐书包里还有一封她婶婶的恐吓信呢!”徐倩倩说着,指了指刘璐书包的位置。
丁溪宁并没有再说话。
气氛有一度陷入了沉寂。
刘璐书包里的恐吓信,丁溪宁想到这,在心底冷笑着,她的书包里,可还装着写着徐倩倩名字的笔记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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