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唐云诤对视了一眼,一脸惊愕,难道这是调虎离山?
我俩赶紧往回赶,刚跑到门口的时候,天边突然“轰隆”一声一个惊雷,昏天黑地中,一道亮光在我们的眼前炸开,二三十个小孩模样的身影出现在屋子里面。他们一张张脸惨白如纸,眼神透着一股幽怨。不过,那些身影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了。
老张头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我不是人,是我的错……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别缠着我……不要缠着我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怎么回事?
我和唐云诤都一头雾水。他这嘟嘟囔囔的说的都是什么?
等雷声停住,乌云也慢慢散去,屋子里面终于有了一些光线。
老张头还跪在地上不断的惭愧,还是唐云诤走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老张头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脸色发白,就跟丢了魂似得。
唐云诤双手抱着胳膊靠在一边,淡淡的道:“老张头,有些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就算你能隐瞒一辈子,也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
老张头茫然的抬起头,情绪好像一下子平静了很多。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重新摸出来一根烟,点燃,夹在指间上没有抽。
沉默了很长时间以后,他突然开口:“其实,当年的火灾,并没有那么的简单。”他顿了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那是人为的,并非意外,放火的那个人,就是我。”
“是你?”唐云诤拧着眉,有些惊讶。
我也是没想到,孤儿院失火的凶手,竟然是老张头!
“为什么会这样?”我实在想不通,老张头不是说他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么?这么多年他还一直照顾着老院长,难道不是因为感激老院长的恩情,而仅仅是他内心难安,想替自己恕罪?
老张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当年,孤儿院里面的孩子不知道怎么感染了一种瘟疫,很多小孩都被传染了。不过院长并没有放弃这些孩子,她到处去求人筹钱给孩子们治病。可生病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每天的花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很多孩子因为没有药物的维持,病情越来越严重。因为这种瘟疫,最容易受传染的就是小孩子,山下村子里面的大人害怕自己家的孩子被传染,几次上山去闹,想让院长把那些孩子带到别的地方去。因为村里人闹得太厉害,原本在孤儿院帮忙的几个人都害怕受殃及,趁着晚上偷偷跑掉了。院长当时已经六十岁了,她一个人照顾这么多的小孩已经是精疲力竭,哪有能力把孩子们全都送到别的地方去?”
“那后来呢?”我急着想知道事情接下来的进展,忍不住追问。
“后来……”老张头冷笑一声道,“后来村里就有人提出,既然孤儿院里面的孩子迟早要病死的,为了不传染到自己家的孩子,不如放把火把他们全都烧死,这样也让他们早点解脱。”
“这村里人怎么能这样?”我听了很是愤慨,那么多小孩子生病,命在旦夕已经够可怜的了,这些大人们不但不同情,不想办法帮忙,还在这里落井下石?简直是没有人性!
老张头又道:“这个想法得到了大部分的人支持,可是却没人敢去做这件事。我当时只是在一家木匠那里学手艺的学徒,他们说我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对里面的情况最熟悉,所以就逼着我去烧孤儿院。我不同意,他们就打断了我的一条腿。”老王说着,抡起自己的裤脚,露出还留着伤疤的小腿。
“是我没骨气,我当时就算被打死也不应该做那种事的……是我的错……我害死了那么多人,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们在我家附近玩耍唱歌,从那天以后,我这么多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当年烧死在里面的为什么不是我!”老张头说着,懊恼又悔恨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从他的种种行为表现可以看出,他确实是真心悔过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堵得慌。那么多可怜的孩子,就这么葬身了火海……虽然这件事是老张头做的,可是我却恨他恨不起来。
我想,这些年,罪恶感对他的折磨,或许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那村里那些大人们呢?”我想起来问道。
老张头回答:“自从孤儿院的孩子们死了以后,那些人有的说晚上看到有小孩在他们家窗户前面飘来飘去,有的说总有小孩趴在他们的肩膀上……总之,各种闹鬼的事件一桩比一桩离奇。他们心虚,知道是那些小孩的亡魂来报仇了,所以吓得全都跑了出去,每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回来一两天。”
原来,这个村子里面只有老人小孩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想了想又问:“那……颖颖是谁?”
刚才我问到颖颖的时候,老张头的反应那么大,肯定是有事的。
老张头的脸色沉了几分,许久才道:“我放火的那一天,其实颖颖看到了,她病得很重,就躺在靠着窗户旁边的小床上。我记得,她穿着一件黄色的裙子,小脸瘦巴巴的,一双眼睛特别黑特别亮。她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却没有喊出声,只是指着在一旁累倒的院长身上。她对我张了张嘴,声音特别小,她说‘救救院长’。我想,她应该是不想继续拖累院长,才会没有喊出声吧……”
“所以那几个没有生病的孩子和院长都是你救出来的?”我皱了皱眉问。
老张头点了点头:“其实放火以后我就后悔了,可是那天风很大,天又干燥,火势起来根本控制不住,我没办法,只能把没生病的孩子和院长先救出来,那些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我实在是……”
他说到这里,三十多快四十的大老爷们,竟然像一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
想必这个秘密在他的心里埋藏了这么多年,就像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这一刻,他终于鼓起勇气承认了自己犯下的错误,其实对他自己来说,是一种解脱。
或许,那些被烧死的孩子,他们并不怨恨老张头,不然老张头也不会在山下的村子安然无恙的生活这么久。
“你们报警吧,我是罪人,我早应该恕罪了。”
我和唐云诤对视了一眼,彼此的心情都很复杂,老张头虽然犯下了不可弥补的过错,可是他也并非罪魁祸首,而且,这些年,他已经受到了惩罚。
“先找到院长再说吧,如果院长能原谅你的话,我想,那些孩子应该也能原谅你。”唐云诤沉默了片刻,缓缓的开口。
老张头点点头:“对,要找到院长,我不奢望院长能原谅我,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他顿了顿,突然想起来道,“对了,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有去找,院长可能在那里!”
他说完就一瘸一拐的往外面走,我和唐云诤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他朝着林子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跟我们解释道:“院长以前和孤儿院的孩子们在这里种了很多小树苗,后来孤儿院毁了以后,院长总是一个人来这里照顾这些树,她好像把这些树当做是那些孩子们一样。”
很快,我们就走到一片茂密的樟树林前面,远远的,我依稀看到了一个人影坐在一棵树下面。
“院长!院长!”老张头立马加快速度往那边小跑,我们走过去一看,一个老奶奶带着慈祥的笑容坐在地上,背靠着那棵最粗最大的樟树,像是做着幸福的梦睡了过去。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院长老奶奶已经走了,而且走了不止一两天了,她的身体早已僵硬,微微皱起的皮肤上面都冒出了尸斑。
这么说,我当时在大巴车上做梦梦到院长老奶奶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原来我还有点害怕,可是现在,仔细想想,老奶奶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恶意,或许,她只是想向我传递什么讯息。
“院长——”老张头情绪一下子失控,哇的一声,抱着院长老奶奶的尸体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还是孩子时候的老张头,扑在年轻的院长怀里嚎啕哭泣的样子,而年轻又温柔的院长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安慰着他……
我想,如果院长老奶奶还活着的话,看到这一幕,一定也会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老张头吧。
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背过身去,默默的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就在这时,我看到对面不远处,满头白发,拄着拐杖,面容慈祥的院长老奶奶对着我和善的笑了笑,朝着我轻轻招了招手,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整个人好像突然失去了控制,双脚不自觉的朝着院长老奶奶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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