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夏拎着一个四层的饭盒从门外进来，动作熟练的将这些饭盒一一摆在桌子上，嘴里也没闲着，“哎哟，上辈子不知道造的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祖宗，赶紧过来吃饭。”说着将勺子递给了杨桃，“今儿我看到护士长，脸色差极了，她让我转告你赶紧给她补个假条，我看她那架势是恨不得要把你给吃了，现在科里本来就缺人，你这假一请她又该头疼了。”

　　杨桃用她那木乃伊一般的手费劲的从碗里吃着饭，“这事可不怪我，原本我可以不用请假的，谁让我这手被包成这个德性，等同残废啊。”

　　说到这里，柳夏难得的一本正经，盯着杨桃，“桃子，跟我说实话你和秦主任到哪一步了？”

　　正在喝汤的杨桃差点没被这口汤给呛死，杨桃白她一眼。“大白天的说什么鬼话呢？”

　　柳夏急了，“这鬼话说的人多了它就成真话了啊，上次学长家人大闹急诊科，是不是秦主任给你解的围？后来你受伤在手术室，秦主任是不是又亲自给你包扎了？再后来你发烧昏迷，他一路抱着你跑去病房，这么多人眼睛看着呢，你就算真没有什么，在别人看来那也有什么了。”

　　杨桃放下勺子，本来胃口就不好，这下更吃不下了，“大姐，你能别犯浑吗？他是谁我是谁啊，我跟他能有交际吗？不过都是巧合，医者父母心，人家好端端的医德高尚怎么到你们这里就变味了呢？”

　　“那总该避嫌吧。”

　　“避什么嫌？看着我受伤不管，眼见我要死了不救，这叫避嫌，现在人的思想都怎么回事？能不能有点健康向上的内容。”

　　柳夏见杨桃真生气了，便赶紧劝道：“你跟我吼有什么用啊，关键是怎么堵住好事者的嘴。”

　　“你也说他们是好事者了，好事者的嘴巴怎么堵，你甭花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了，我这两天还有的忙呢，还需要你的配合，你还是留点精力帮助我吧，人家爱说让他们说去吧，反正我又不掉一块肉。”

　　“你要做什么？”

　　“我这脖子和手指上的仇还没报呢？产科的命案也还没破呢，你说我忙什么。”

　　柳夏一个白眼飞过去，“产科命案你凑什么热闹，真是技高不嫌事多。”

　　“我不管，警察也会找到我的，江老师现在精力不足，一句整话都说不利索，我变成了第一个目击证人，而且他们找不到凶手自然还是要怀疑我的。”

　　“找不到凶手？你的意思是？”柳夏一脸惊悚，从表情就知道她脑袋里的画面了。

　　“这事我现在没有把握，但是那是那个死去的孩子总要处理，白白两条人命在那儿呢，可不是一句我管或者不管就可以解决的了的。”

　　事实正如杨桃所说，午饭过后没多久，护士长董香就给她打了电话让她立刻去方院长的办公室，警察在那等她，想要了解一下案情更细致的情况。

　　杨桃挂上电话，一脸无奈看着柳夏，“我说的吧，我不找麻烦，麻烦总会找我的。”

　　柳夏倒是没理她，“那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

　　杨桃敲了敲门。

　　“进来”。方舟的声音显的格外疲惫。

　　办公室里坐着四个人，儿科的医生楚丹，护士江白，警察萧云以及一个杨桃没有见过的男人，他双眼通红神情憔悴，从面相上看与死去的产妇有几分相似，想来应该是她的家人。

　　“方院长，您找我。”

　　“关于昨天夜里的事情我听楚医生说你知道的比她清楚，所以希望你配合警方再详细的叙述一个事情的经过。”

　　坐在角落里的楚丹低着头不说话，杨桃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她，“方院长，昨天晚上的情况我已经跟萧警官说过了，不知道萧警官这边还想了解些什么，如果我知道我一定配合。”

　　从杨桃进来萧云就在打量她，昨天晚上他也发现了她手上的伤，今天已经包扎起来了，所以可以确定是昨天的新伤，江白的精神状态不好，从口供上并没有提到杨桃，她只记得她看到尸体的时候周边没有人，杨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并不清楚，这也正是萧云把杨桃再找来的原因。

　　“杨护士，请问你昨天晚上到达现场的时候是几点？”萧云问道。

　　“一停电我就听到楼上哭声，我就立刻上去了，我从楼梯走的，前后最多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杨桃如实说道。

　　“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杨桃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当时楼道太黑了，病房里的人都没有出来，只有江老师手里的那盏灯亮着，我是奔着光亮去的，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你到达现场之后看到的是什么样子，越详细越好。”

　　“江老师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凉，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躺着一个女性，腹部被切，身边睡着个婴儿，两人均已死去，除了血，别的没有。”

　　杨桃在描述这些的时候死者的家属掩面而泣，她于心不忍都不敢过份描述。

　　萧云听完点点头，“所以，你们三个人都没有看到凶手，短短的十分钟的时间他杀了人，却毫无踪迹的消失了？”

　　“有没有看过监控？”楚丹突然问道。

　　“从监控录像上看，停电的五分钟前十二层的电梯没有任何人出入，停电的十分钟内电梯也是停运的，凶手只能从楼梯走。”

　　江白示意她有话要说，“一停电，我就出来了，东边楼梯口并没有人上下，我一直走到尽头就看到了尸体，所以凶手不是从东楼梯走的。”

　　萧云若有所思，“杨护士是从西边的楼梯口上来的，也说没有看到人，那也就是说凶手还在这个楼层里？”

　　死者的家属一听立刻激动起来，“我要杀了这个畜生。”

　　“郑先生，你不要激动，我们院方一定会配合警察尽快捉拿凶手，给你们一个交待，有任何难处只管说，我们能帮的一定帮你。”方舟安抚道。

　　“人都死了，你们帮我什么？帮我妹妹再活过来吗，帮她肚子里的孩子再生出来吗？人是在你们医院死的，不管凶手是谁，你们都逃脱不了干系。”

　　“是医院的责任我们绝不推脱，但是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还是希望你们家属能够冷静配合。”方舟说道。

　　“我妹妹死的那么惨，你还要我冷静？我怎么冷静？”那人越说越激动，随手就把桌子上的茶杯给摔了，茶水溅了一地，江白本就精神恢复不好被他这一吓脸色更苍白，人也更紧张了。

　　杨桃没有注意到死者家属的暴躁，她在回忆昨天夜里的事情，她总觉得某个地方被她给忽略了，而她这个忽略的关键人就是这个她不喜欢的楚丹。

　　萧云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一直重点观察杨桃，从她进门开始她表现出的镇静与其它两位目击证人完全不一样，楚丹胆小怕惹事，一直推脱，江白在惊吓中还没有完全恢复，精神萎靡，而杨桃却一脸从容，说出的话也合乎逻辑，并没有前后不相符的地方。可是那样的场景，即使是他一个已经看惯凶案现场的警察也不免有些震惊，可她一个年纪轻轻的护士怎么会一点都不害怕呢？

　　这场对话在家属的歇斯底里中结束了。

　　杨桃和萧云一起下了楼。

　　“萧警官辛苦了。”杨桃客气道。

　　“你们在医院上班更辛苦，昨天一夜没睡，今天又被叫来问话，实在抱歉。”萧云笑道。

　　“到底是死在医院的，一大一小就这么没了，总得给人个交待。”杨桃有些感伤道。

　　萧云笑了，“呵呵，你跟那个楚医生和江护士还真不一样。”

　　“楚医生是怕担责任，毕竟是她值班期间发生的事情，可以理解。江老师胆子小，这件事情过后估计护士长会让她休息两天。”

　　“你就不怕吗？”萧云直接问了出来。

　　杨桃冷笑看着萧云，“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怕什么，就算她变成鬼要找人报仇找的也不是我。”

　　“我已经派人对整个楼层的人进行了排查，既然你们都没有看到凶手，那么，所有人都不排除嫌疑。”

　　杨桃叹口气，“所以说，干警察的辛苦啊，很多时候都是在做无用功，可还得做。”

　　萧云停下脚步拦住杨桃，“杨护士是还知道些什么没有告诉我吗？”

　　“法医的鉴定报告怎么说？”杨桃突然问道。

　　“还没拿到呢，明天出结果。”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萧云警惕的看着杨桃，“为什么？”

　　“萧警官别误会。”说着举起一双手，“最近伤了手科里放了我大假，在宿舍待的无聊没事做，所以想帮帮你。”

　　萧云一脸正经，“十分感谢杨护士好意，但是对不起我们是有规定的，何况……”

　　“我也有嫌疑。”杨桃接着他的话说道：“好吧，那就不给萧警官添麻烦了，如果有任何需要，我随时可以配合。”

　　“请杨护士配合我们工作，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本市。”

　　杨桃摇摇头，“你们当警察的非要这么一板一眼儿吗？我要真是凶手，还跟你在这么多废话，麻溜的早就背个行囊，换个假证，世界这么大，到处去转转了。”

　　“杨护士还认识做假证的？”

　　萧云关注的点实在让杨桃无语，“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电视里有没有告诉你，无论凶手跑的多远警察都能把它抓回来。”

　　看萧云这一脸正经的样子，杨桃决定不再逗他了，否则就真要变成犯罪嫌疑人了。

　　“看你一夜查案辛苦，想开个玩笑让你轻松一下嘛，干嘛那么严肃，我知道了，做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我一定极力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在案件没破之前，决不出本市，手机也24小时开通随叫随到。”

　　“多谢杨护士，那我先走了。”

　　“哎呀……”萧云走后，杨桃叹了口气，“有的他忙活了。”

　　“你跟萧警官说了什么，说这么长时间？”楚丹突然从背后出现。

　　“我还想问你呢，楚医生，你怎么什么都往我这儿推啊，你是产科的还是我是产科的，你们科的命案啊，怎么事事都来问我？”杨桃抱怨道。

　　“我也不想啊，可你确实知道的比我多啊。”楚丹无奈道。

　　“你来了正好，我正好有个问题想问你，昨天夜里你看到那两具尸体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魂都吓没了，哪有什么发现，要不是你在场，我估计就跟小江一样呆在那儿了。”

　　“不对。”杨桃皱皱眉，“你再仔细想想，一定有你遗漏的地方。”昨天夜里杨桃明显看到楚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疑惑，后来因为害怕又很快消失了，当时她绝对发现了什么，只是现在忘记了。

　　“真没有什么。”

　　“哎哟，我的楚医生，你再想想，人命关天啊，肯定有，你好好回忆回忆，每个片段，仔仔细细的。”杨桃催促道。

　　楚丹听她这么一说又把昨天夜里的情形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剖开的肚子，死去的孩子，满地的鲜血，“孩子？”楚丹突然一惊。

　　“孩子怎么了？”杨桃焦急的问道。

　　楚丹摇摇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只是那个胎盘，感觉好像有点萎缩，也许是我眼花也说不定。”

　　杨桃了脑子里敲了一下警钟，楚丹虽然胆小怕事，但是临床经验丰富，专业绝对没话说，第一眼的感觉一定是她从专业上的本能判断，如果她觉得有问题，十有八九真的有问题。

　　“什么样的情况下胎盘会萎缩？”杨桃问道。

　　楚丹想了想还是否认的说道，“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胎盘萎缩一般都出现在孕早期或中期，由于孕体营养不足或者自身胎儿发育情况而出现的。像她这样临盆了才发现很少，而且如果她真的有我们在入院检查的报告上老就发现了。”说至此楚丹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看到的情况，每一个画面都在她的脑子里重复闪过，突然她又说道：“好像不对，那个胎盘还是不对劲，颜色上也不对，刚分娩出来的胎盘应该是鲜红色的，但是昨天夜里的那个可能灯光问题我总觉得有些黑。”

　　“谢谢楚医生，我先走了。”

　　看着杨桃突然着急忙慌的身影，楚丹也变的紧张起来了，“哎……你去哪儿啊。”

　　已跑向远处的杨桃对着楚丹挥挥手，“今天的对话谁都别说。”

　　一溜烟的她就跑没影了，第六感告诉她，这件事情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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