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染的速度在预料之外，一天的时间又增加了两个病区，红疹发完之后便开始出水泡，水泡破了就开始溃烂，溃烂的地方逐渐增大加深，无论你使用什么药物都不管用，所有的血液监测也查不出任何问题，被感染的人创口疼痛难忍，还散发着腐烂的恶臭，一时间院内的所有人员、包括患者都人心惶惶。方院长带着组建了个领导班子，直接下一线解决突发问题，所有的感染人员都被移送到9号楼，那是刚建的新楼，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

　　走廊外面，来来回回的车轮声、脚步声，还有噪杂的说话声，每一个声音都传到了杨桃发胀的耳朵里。她已经坐在那半个多小时了，一直没有说话，眼神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连眨都不眨一下，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大规模的传染就算是她想救也无能为力，何况在她的印像里蚀骨虫并不具备这么大的传染和破坏力，这中间一定还有别的她不知道的细节。

　　护士长急着推门进来，“主任，方院长来了。”

　　方舟焦急的从门外走进来，“你怎么也在这里？”方舟看到杨桃不是很高兴，“你不是应该在安管科吗？”

　　“她来找我的。”秦烁开口道。

　　这时宋敏进来了，手里还拿着刚出来的报告单，“秦主任，从数据上显示，你是第一例发病患者，但是你的血液里没有查出任何的异常物质。”

　　“老秦啊，你这段时间都接触了什么患者？去了什么地方，你好好想想啊。”方周急的又像老了十岁一样。

　　秦烁用眼光瞟了一下杨桃，定定了神说道：“我哪儿都没去啊，不是在科里就是在家里啊。”

　　“你再仔细想想，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啊，我刚刚已经上报了市里，上头是非常生气啊，院内感染这么严重，这在近几年的医疗史上都是没有过的啊。就今天一天，感染人数就超过三十个人了，关键是我们还查不出传染源是什么，连是如何传染的都不知道。”

　　“它是通过皮肤接触传染的。”杨桃脱口而道。

　　秦烁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你怎么知道的？”宋敏问着，突然想起来之前杨桃跟她说过，这是细菌感染。

　　杨桃叹口气，“秦主任是被我传染的。”

　　秦烁气的如果不是有别人在场，他真的会把她从窗户上扔出去。

　　“你？”方舟紧皱着眉头，“你是怎么传染上的？”

　　“在山里被虫子咬的，一开始我没当回事，后来出现了感染我才想起来的，秦主任受伤的这个地方我碰过。”

　　宋敏眼神复杂的看着秦烁，“她说的是真的？”

　　“你别听她胡说，我要是被她传染的，她怎么身上没有伤口呢？”

　　宋敏一听走过去拉起杨桃的袖子、领子，“真的没有，你身上其它地方有吗？”

　　杨桃急道：“因为我传染给秦主任啦，所以我好了。”

　　“被感染的这些人里头都没有像你这样的症状，即使传染给别人，他的伤口依旧会烂。”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忽悠我，你们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被感染了吗？你听听他们的哀嚎声，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互相打掩护吗？”方舟一听两人的对话就知道各有各的想法，杨桃不想让秦烁背上感染源的罪责，毕竟产生这么大规模的院内感染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故，事后秦烁一定会遭到处份。同样的秦烁也不想让杨桃担这份罪责。

　　“方院长，我能单独和你谈一谈吗？”杨桃突然说道。

　　秦烁想要阻拦杨桃，可杨桃根本不理会他。

　　“为什么？”

　　杨桃将秦烁的衣领拉下来，里面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宋敏一看惊喜的不得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院长，现在您能跟我谈谈了吗？”

　　“你们去处理外面的病人吧。”方舟说道。

　　秦烁横眉怒目的看着杨桃，然后愤愤的摔门而出。

　　“你想跟我说什么？”

　　“这次的感染确实因为我而起，我有责任协助院方处理这件事情，将损失降到最低。”

　　“你有条件？”方舟一眼看穿杨桃的心思。

　　“是的。我虽然可以救秦主任，但未必救的了其它人，这次的传染并非普通的病毒和细菌传染，这是苗族的一种蛊毒，不找到虫母是解决不了这么大范围的传染的，它们每传染一次蛊虫就会完成一次进化，所以每一次的传染蛊虫都是不一样的，只有从根源找到突破口，才能阻止传染继续扩散。”

　　“这里是医院，你以为是电影院吗？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

　　“我奶奶就是苗族人，我对这些蛊毒特别了解，虽然它没有被载入医学史册里，绝大部份人也都没有见过，但没见过就不存在吗？”

　　方舟任命院长已经第三届了，每一届四年，而接下来的一届他很有可能继续胜任，是历任院长之中在位最久的一个，在他担任院长期间他碰到过很多的突发事件，而每一次他都能完美的解决，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力强，而是在于他的管理模式，敢于用人，大胆用人，从杨桃插手产科的案子开始他就注意她了，与临床的其它护士相比，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几次发生的大事件，都有她的参与，所以这一次他决定赌一把，说不定这个小姑娘是一把好刀。

　　“你说的蛊毒可有依据？”

　　杨桃笑笑将一个黄符叠的纸包打开呈现在方舟的面前，里面是一些极其细小的红色虫子，“这就是从秦主任身上找出来的。”

　　“就是这个东西？那你还不赶紧把其它人身上的虫子给引出来？”

　　杨桃叹口气摇摇头，“我刚才说了，每传染一次它们就进化一次，每一次都不一样，即使我想引我也找不到这么多的引子。”

　　“那你想怎么做？”

　　“我知道我是在哪感染上的，我必须重回故地，找到下蛊的人，逼她交出虫母。”

　　“那你跟我谈的条件是什么？”

　　“韩科长在安管科待的时间够久了，而且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安管科地处偏僻，阴冷无比，不适合他静心养病，何况这次的感染又十分伤身，不知道可否请方院长为他另作安排，就当他这些年的劳苦功高作为的奖励。”

　　方舟听完笑了起来，走至一旁的沙发坐下，也示意杨桃坐下。

　　“韩龙走了，安管科谁管呢？”

　　“不是还有赵老师吗？”

　　“赵启岁数大了，马上就要退了，腿脚又不方便，恐怕不能管好安管科。”方舟说这话时眼神看着杨桃颇有意味。

　　“那就听院部安排再指派一位。”

　　“这件事情我会考虑，你先做你该做的事。凡事都得讲究名正言顺，不是你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

　　“9号楼里那么多条人命呢，绝对的名正言顺。”

　　“你这是威胁呢，还是商量？”

　　“您答应了我们就是合作，您不答应咱们就好好商量，怎么会有威胁呢？”

　　方舟冷冷一笑，小家伙胆子果然够大，上班还没两年，医院的人都还没认全呢，就开始有别的想法了，是该说她少年有志呢，还是该说她痴人说梦呢。

　　“我要先看你的成果。”

　　“可以，但是请方院长先做一点资金上的支持。”

　　“你惹的祸，我还得给你钱？”方舟不可思议看着杨桃。

　　杨桃无奈笑道：“那没办法，我没有钱啊，我这趟还得出趟远门，来回的路费、打车费用、吃住费用，人情往费，不都得花钱吗？按理说院部得给我报销啊。”

　　“你还敢跟我提报销？你捅了这么大的搂子，我没把你报到卫计委就算格外开恩了，你还敢找我要钱？”

　　“我若不说，你知道是我干的啊？我不出面，任由这件事情发展下去，吃亏的只会是医院和你，现在我主动站出来了，承担责任，你不得奖励我啊，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大可以不干啊，反我身上又没有感染的地方，谁相信这件事情是我造成的啊？”

　　方舟开始后悔是不是不该相信这家伙说的话了，但被她的说又哑口无言，气的牙痒痒，却又奈她不何，“说！要多少？”

　　“不多，不多，来回跑一趟2万吧。”

　　“你真敢开口。”说完气哄哄的离开了办公室，他前脚刚走，秦烁后脚就进来了。

　　还没等他开口骂，杨桃已经打断了他，“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我不站出来也不行，这么多条人命呢，难道我当缩头乌龟吗？有些事情可以躲，有些事情不能躲，无论是作为一名医务人工作者，还是作为赏金猎人，它们的首要职责都是救人。”

　　知道反正也说不过她，干脆不跟她争吵，“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么多感染的人我一个人救不了，我要找帮手，在我找回治他们的办法前先帮他们控制溃烂程度。”

　　“你跟传染病科的人也有交集？”秦烁明显一脸不痛快，这家伙怎么跟谁都熟啊。

　　“谁说是传染病科的了？这事要是他们能治还要我干吗？我要找上次给我治脑袋的神医朋友，这个世上除了她，谁也帮不了我们。”

　　“你刚才跟方院长都说了什么？”

　　“就是把事情经过阐述了一下，反正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就算将来卫计委查下来了，你也是受害者。再就是跟他商量了一下解决办法，我可能要出趟远门，最重要的是找他拿钱，出差的费用我可不会倒贴。”

　　“就这些事情为什么要把我和宋敏支开？”

　　“我的身份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越少人知道我越安全，但是这件事情蛊毒瞒不住，只能跟方院长摊牌，不过我倒没说我是干什么的，他充其量以为我是个江湖骗子吧。”

　　杨桃发现秦烁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丫头，你变了不少。”秦烁突然说道。

　　“秦主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让秦主任不高兴了？”

　　秦烁摇摇头，“半年前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像现在这个样子，你这半年都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觉得你总是在说假话呢？”

　　“我怎么了？我没有跟您说假话啊？”

　　“以前，每当我想要去了解你的时候，你总是会躲着我，要不就是找个其它理由唐塞过去，可现在，你学会说慌了，而且张口就来，你忘了吗？你以前不想跟我说假话的时候，你会说这是秘密，已经多久没有听到你说这两个字了？”

　　杨桃淡淡一笑，脸上表情有些微秒，“我其实没对你说过多少谎话，真的，只是会用一种碗转的方式去表达真相，断然没到你说的这种程度。再说了，人总是会变的，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它会把你打造成最适合你生活环境的样子，没有谁可以永远不变的，秦主任不是也变了吗？”

　　“我怎么了？”秦烁不明。

　　“秦主任以前不是所有的心思都在工作上吗？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手术室，可现在您不是也开始有自己的私人生活了吗？不是也有了自己的情感了吗？既然大家都会变，为何独独对我的变化耿耿于怀呢？再说了，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是说真话的？即使你说了真话，别人也未必相信啊。”

　　秦烁想起了那天杨桃的不辞而别，眼神又暗淡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走？”

　　杨桃知道秦烁所指何事，想了想拉过秦烁坐到沙发上，“秦主任，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情感，父女、兄妹、姐弟、师生、情侣或者朋友，无论哪一种情感，它们在刚发生的时候都是最美好的，可是呢，现实往往比较残酷，当这段情感发酵的越来越浓烈时，原本你看不到的那些庇端就会慢慢显现出来。时间久了，会因为生活的摩擦而忘记当初的美好，也许你们可以携手一起经历攀登最高峰的残酷，但却仅仅只是因为一袋盐或者一只袜子而分道扬镳，这就是生活，既如此，为何不保留当初留下的最好的那一面呢？”

　　杨桃字字说的都很诚恳，秦烁也都听进去了，也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有些不懂，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她这个年纪不正是为爱疯狂，干柴烈火的时候吗？她却像是一个苦行僧一样看破红尘，不留迷念。

　　“你今日我说我变了，说明你不并不喜欢我这个样子，但其实，我没有变，你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我们接触多子，你开始逐渐了解我了，等日子再久一些的时候，你就会开始不喜欢，从而慢慢变成讨厌，我不希望有一天你会讨厌我。”

　　“我不会讨厌你的。”

　　“所以啊，秦主任，我希望直到最后，你永远记住的是你心里的那个杨桃。”

　　“丫头……。”

　　“啊！！！”杨桃突然惊叫起来了。

　　“怎么了？”突然冒出这么一然，秦烁也被惊到了，以为她伤到哪儿了？

　　“我忘记一个人了。”

　　“谁啊？”

　　杨桃哭丧个脸看着秦烁，幽幽的说道：“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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