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杨瞅着杨桃，手上的叉子砸到杨桃的头上，当然肯定砸的也不重，“你就鬼扯吧。”

　　杨桃怒气冲冲的看着顾杨，擦着头发上的油腥，那叉子是他刚才吃罐头的上头全是油，“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我说的是你……认识这个人。”

　　“我认识？”顾杨一惊，“在我们身边的人里头？”

　　“不重要了。”杨桃说着捡起地上的空罐头。

　　顾杨急了，“怎么能不重要？这么危险的人就在你身边，我一想到浑身不舒服，你必须告诉我他是谁？”

　　杨桃不急不慢，扒拉着火堆里的废料，说道：“就你这脾气，我要是告诉你了，你不得坏我好事。”

　　“我呸，这还叫好事，放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你是纯心想折腾死我啊。”

　　杨桃笑道：“放心，它最多就是个哑弹。”

　　顾杨见说不通提着手就上来揪她耳朵，“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哑弹也是会爆炸的吗？”

　　杨桃打开他的手，揉着被揪红的耳朵，“我没上过学行不行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顾杨实在跟她没法沟通了，这家伙满脑子乱七八糟。

　　“我今天白天跟你说的话你忘了吗？我不能做个坏人。”

　　“可你也没必要成为好人。”顾杨从来都觉得这些事情是杨桃必须要做的，“这个世界那么大，有多少坏人，你想当英雄你当的过来吗？无论晶石干什了，他没有动你，你何必去惹这个麻烦？”

　　“他们杀了梅姐，这还叫没有动我？”

　　“那也是你先触碰了他的利益，他是为了自保啊，只要你不干涉他，它的存在并不会影响什么。”

　　杨桃不可思议的看着顾杨，“这么说，反倒我错了，他杀人还情有可原了？顾杨，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足够让我给你一巴掌。”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帮派之间到底都有什么过节，我也不关心，我只在乎你一个人，我不想看着你万劫不复，你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考验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不要浪费老天爷对你的宠爱了。”

　　杨桃站起身，直勾勾的看着顾杨，“既然我早就可以死了，为什么老天爷三番五次让我活下来，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就一定有它的理由，如果我觉得委屈，如果我觉得累，如果我把死里逃生当做老天爷对我的宠爱而缩起头过日子的话，那金娘就不会存在这个世上了。顾杨，你是从战场回来，见过数不清的杀戮，子弹打穿头颅，战争让人们家破人亡，多少士兵战死异乡，连个尸骨都留不下，你觉得这样的场面恐怖吗？”

　　顾杨听不进去，转过身背对着他，不耐烦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懒的听。”

　　杨桃也不生气，坐下来慢慢说道，“真正的恐怖不在战场，而在人心，你没有见过真正的杀戮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你见过，你就不会觉得晶石存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一个人躲起来？”

　　听到这里，顾杨转过身，“为什么？”这件事情顾杨一直没问过，宅子里的人也从来不说。

　　“因为我找到我的心了。”这是杨桃第一次正式的面对这件事，“可拿走它的人却是一个我最信赖的人，我这一生最痛苦的时刻却是拜他所赐。在我心里我当他是父亲，慈爱、善良，用他所有的力量保护着我，陪伴着我，可是因为晶石，他却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不再是我心里的那个父亲，他变的可怕，变的嗜血，他拿无辜人的生命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你知道吗？墙里的那些尸体，最大的一个才三十岁啊，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家里是否有肝肠寸断的父母？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有痴情伤心的丈夫？本应美满幸福的生活却因为他全毁了，而他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他可怕吗？不，这样的他不可怕，真正的可怕是这个世上，有很多这样的人，那才是真的可怕。而晶石就是制造这样可怕的人，它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它在人们的心底种下了罪恶的种子，一但开始发芽，谁也拦不住。”

　　字里行间顾杨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也才真的能明白他找到杨桃时，她为何那幅鬼样子了。

　　“可即使要跟他抗争也不该是你一个人啊，你能救多少人呢？你又知道它杀了多少人呢？”

　　“不，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人，我还没有出生的那个年代，为了与晶石抗争，多少的前辈死于非命，用它们的鲜血和精神捍卫了正义的旗帜，金娘为此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才换来我们平静的二十年，我不能只享受它带给我的安宁，我要懂得回报。”

　　“我只是担心你。”顾杨妥协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今天躺在棺材里的是我，你只有一种办法让我活，就是牺牲另外一个年轻的女孩的生命，而且是以一种非常惨烈的方式，你会这么做吗？”

　　顾杨陷入了沉思，如果这个人是他自己，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若是换了别人了，他却退缩了，他会吗？他可以吗？他能吗？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他做不到。

　　“你觉得心里难受，是因为你是善良的，我也一样，其它赏金猎人也一样，我们明明有这个能力，却眼睁睁的旁观看着吗，没错就像你说的那样，只要我不动他利益，他也不会来动我，可我们真的能这么做吗？如果这样，晶石手里的那把刀不就是我们亲手递上去的吗？这就是为什么，赏金猎人从来不与暗黑者同流的原因，正义虽然会迟到，但它永远不会缺席，每一个赏金猎人都在他自己的方式与晶石做着斗争，而我站在这个金字塔的高端，我有什么资格说放弃，即使没有人怨我，可我的良心不会允许的，我相信你也不会喜欢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顾杨不说话，轻轻将杨桃揽入怀中，他心疼极了，但是却又从心底的佩服她，也更加爱她了，他顾杨看上的女人果然非同凡响。

　　“不要怕，大胆的做你要做的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都支持你。”

　　杨桃叹口气，“但是可惜，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要彻底推翻我之前说的话，我要让安梅活。可安梅一但活了，也就代表着我默认了晶石的做法，到那个时候……”说到这里杨桃说不下去了，只是手上加重力气抱住顾杨。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道，谁也不能违天道。”

　　“可你不是活了吗？”顾杨看着杨桃，几年前她也死过一次啊。

　　杨桃摇摇头，“我身体里有钟家血，天生还魂，命格不破，是不会死的。”

　　顾杨想了想，又觉得哪个地方不对，“既然你不会死，那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因为生了我。”杨桃沉沉的说道，“她的血脉透过子宫传给了我，我生出来之后，没多久她就气尽精亡了。所以钟家一直都是独门独子，直到我外婆同时怀了我母亲和金娘，钟家才有了两个血脉，也才有了今天的我。”

　　“既然这样，能不能把安梅的血换成你的？”

　　杨桃摸着顾杨的脸，一脸调戏的说道：“不愧是我的男人，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既然也这么想的，那为什么还要到这儿来？”

　　杨桃双眼发出幽冷的目光，“我要让他知道什么是绝望？”

　　顾杨心中一惊，“你是想破斧沉舟吗？”

　　“要彻底让晶石消失殆尽靠赏金猎人一方的力量是不行的。”

　　“什么意思？”

　　“之所以有那么多的鲨鱼被捕杀，是因为有太多的人吃鱼翅，与其呼吁大家保护鲨鱼，倒不如宣传大家吃粉丝，如果这世上的人都只吃粉丝不吃鱼翅了，也就没有人去捕鲨鱼了。晶石的杀戮也一样，站在死亡之尖的人正是这些我们拼命保护的普通大众，只有让它们彻底醒悟，才能将晶石这块烂疮彻底挖掉。”

　　“你说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可以理解，但是你想要挖掉烂疮就必须要舍弃一点新鲜的血肉，你能做到吗？”

　　杨桃低下头，火光照不到她掩埋下的表情，“我能做到，也该是他偿还报应的时候，他杀了太多的人了，不可能平平静静的过一生的。”

　　……

　　这一夜顾杨也基本没怎么睡着，天还没亮他就起身了，旁边的杨桃早就不知去向了，顾杨急的跑出门外，发现她正在堆雪人，累的气喘呼呼，满脸通红，顾杨不免嘲笑自己吓自己，接而转身回屋准备早餐去了。

　　不一会儿顾杨走出来，杨桃已经堆了两个雪人了，见顾杨高兴的招手，“快看，我的雪人好看吗？”

　　顾杨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冰的跟雪有的一拼了，立马心疼道：“你怎么不戴个手套啊，瞧你这手冻的，回头小心得冻疮。”

　　“我热啊。”说着就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快进去吧，我煮好罐头了。”

　　两人吃完早餐，收拾好东西以后就出发了。

　　……

　　安梅死后的第六天，灵堂里的油灯还旺的很，范丞站在棺材前看着里头仿佛如沉睡般的人，阿九从身后走进来，“鉴定中心的人今天打电话给我了，询问梅姐的情况。”

　　“你怎么说？”

　　“我说她扭伤了脚，需要静养，未来几个月都得请假，之前你去过她单位，那儿的人认识你，他们的意思是，让你去给她写请假申请，然后让她签字。”

　　“我没心情，你去吧。”范丞头也不回的说道。

　　“明天是头七，杨桃也会回来了，梅姐很快就会好的，你不要太担心。”

　　“我不想说话，你走吧。”

　　这几天范丞一直是这样，除了金娘对谁都是这般冷冰冰的，没说上三两句就要赶人走，阿九见他样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了，转身就走了。

　　鉴定中心大楼外，积雪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阿九也是好久都没有来过了，之前找过龙帝看视频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秦小乐急急忙忙的从电梯出来，一看到阿九连忙把她拉到一个小角落里，“阿九姐姐，安主任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没事，就是把脚扭了，这不，我来给她请假。”

　　秦小乐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才上班，就听到科里的人说安主任被困在电梯里，脸都青了，我吓了一跳，打电话给杨姐姐，也也不接，我这两天忙又没空去风雅居，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没事，你先带我去人事部给她申请请假吧。”

　　“这种小事你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好了，何必自己跑一趟呢，我去办吧，这么冷的天你就先回去吧，请假单还得找李主任签字呢，我刚看他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一定回的来呢。”

　　“那行，那就交给你了。”

　　阿九跟秦小乐道别过后就上了电梯，不知不觉的手就按上了地下二楼，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开了，来都来了，那就去看看吧，省的自己总念叨着。

　　大铁门一如即往的锁着，阿九试探性的敲了敲门，没有反应，看来是不在，阿九略显的有些失望转身欲走，这时身后的门开了，阿九急忙转身，龙帝一脸疲惫的站在门口，看到阿九，眼神有些惊讶，也有一丝丝欣喜。

　　“你怎么又来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阿九就笑了，还是那个语调，一点都没变。

　　阿九径直走进去，“半年没见了，你就不能换句台词吗？”

　　“你来干什么？”

　　阿九将包扔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办点事，顺便看看你啊。”

　　龙帝这回到是没赶她走，还很客气的为她倒了杯水，然后他就走到工作区域继续他的工作了，阿九喝着水四周看看，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她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里头果然还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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