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涵飞把文冰送回家后，假意开车离开，却没有真的走远，而是把车停在了青兰小区外的街边，一直在等着。

　　距离文清案的发生已经过了快一周的时间，文冰一直拒绝和警方沟通，并且坚称自己的妹妹是自杀的，这一度让段涵飞也对她产生了猜疑。

　　可是在医院的时候，文冰放弃电梯而选择楼梯的行为让他意识到也许文冰并不是文清案的始作俑者，相反，她可能也正在经历着和自己一样的恐慌，苦于无人诉说。

　　所以他决定赌一赌，如果文冰真的爱她的妹妹，就不会放弃追寻真相，那她就一定自己在调查着什么。

　　段涵飞庆幸自己赌对了。

　　“和你一样，散步。”

　　文冰虽然不知道段涵飞家住在哪里，但她也不傻，这人显然是蹲了自己有一会儿了，她可没闲工夫和他周旋。

　　眼见文冰就要继续往外走，段涵飞赶紧跟上她。

　　“你去哪？我送你啊。”

　　“段警官原来是开着车散步的吗，倒是长见识了。”

　　段涵飞被她的话噎住，欲言又止，脚步却没停下。

　　文冰被他跟着变得不耐烦起来，“你能别跟着我了吗，我又不是什么杀人犯。”

　　段涵飞心里觉得好笑，她竟然还记恨着初见时自己为了逼她开口，说她是杀害文清的凶手的事。

　　“我只想问一件事，问完就走。”

　　“说。”

　　“在医院的时候，明明电梯已经到了，你为什么又转身去走楼梯？”

　　文冰急匆匆的步伐突然停下来，冷冰冰的瞪着段涵飞。

　　“难道现在我走楼梯还是电梯警察都要管了吗。”

　　她留下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威胁段涵飞别再跟着自己。可没走出几步，却又因为段涵飞的话停了下来。

　　“我现在不是以一个警察的身份来见你，是同样作为你妹妹凶杀案的嫌疑人。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敢坐电梯，因为你不知道那部电梯会把你带到哪里。”

　　夜晚的月城有些凉，凌晨一点多街道上几乎没有了车，昏黄的路灯孤独的伫立在那里，把站在路边的两人的影子拉得格外的长。

　　文冰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什么，她微微颤抖着，背对着段涵飞，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们面对着什么。”

　　街两头的远处只剩下黑暗，有的路灯已经坏了，有的闪烁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暗下去，只有两人站着的那一段路的路灯还算状态不错，只是微弱的灯光再难照亮更远的路。

　　前方一片漆黑，文冰站在光影的交界处，一半在黑暗里，一半在灯光下。段涵飞走过去拉了她一把，才看清她满面的泪痕。

　　“我是不知道，但你可以告诉我。”

　　文冰终于放下了一直以来拒绝诉说的姿态，抱住面前的人嚎啕大哭起来。

　　“小清，对不起，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段涵飞最后带着文冰回了她家。虽然一想到这间房子里曾经发生过可怕的命案他就有些膈应，但看着沙发上仍在呜咽的女人，他觉得自己还是忍忍吧。

　　“喝杯热水吧。”

　　段涵飞把水杯放到她面前，文冰接过，哽咽着道了声谢。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说了什么话触及文冰的泪点，看看时间，她已经整整哭了快两个小时了，就连自己的T恤肩膀那儿还是被她哭湿的。

　　但看着文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段涵飞也只能无奈的坐在旁边给她递纸巾。就在一包新开的纸巾就要用完的时候，文冰算是终于收拾好了心情。

　　“抱歉，段警官，让你见笑了。”

　　“没事儿，难过的话哭出来就好了。倒是我应该向你道歉，今天说的那些话你别在意。”

　　文冰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睛，苦笑着。

　　“你们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明明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我却还能正常的在这间房子里生活。”

　　段涵飞不置可否，但他也的确怀疑过这件事。

　　“发现小清尸体的那天早上，我看见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就像是在看着自己。你知道吗，双胞胎之间就像有什么特殊的联系一样，我只觉得她从身上割下来的那些肉也同时从我身上割去了，我和她都死在那天早上。”

　　“所以我不害怕，如果小清还在这里，那我和她都是这里的亡魂。”

　　段涵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他一直希望文冰能开口说些什么，但他可不想在这里听那些鬼气森森的话。

　　“文小姐，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们改天再约吧。”

　　文冰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段涵飞知道问不出什么，但至少现在她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了不少，来日方长。

　　他起身打算告辞离开，文冰却沉声问道，“你们不是一直要线索吗，这么轻易就离开了？”

　　段涵飞突然意识到她根本没有对自己放下戒心，刚才不过是装出来的信任。

　　“你还是先休息吧，线索的事情我们改天说也一样。”

　　他不打算和她无理取闹下去，这样不过是在浪费两个人睡觉的时间。

　　段涵飞继续往门那边走，文冰却突然光着脚就从沙发上跑了下来拉住他。

　　“你不许走！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也是我妹妹案子的嫌疑人，我就告诉你…我一直在瞒着的事情。”

　　她的行为让段涵飞也有些许的不愉快，他看着文冰那双睁的大大的眼睛，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在怕什么。”

　　她的恐惧都要从那双眼睛里溢出来了，他很难看不到。他甚至怀疑她执意让自己留下来根本不是想说什么，她只是害怕一个人待着罢了。

　　“别问了，别问了……”

　　文冰拉着段涵飞的衣角，整个人渐渐滑坐到冰冰凉凉的地板上。

　　“你当时说你妹妹的精神有问题，你也许该看看现在的自己。”

　　段涵飞似乎有些明白，从文清死的那天早上开始，文冰就把自己封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拒绝和任何人交流。但这样的状态就像一根紧绷的琴弦，而就在刚刚，那根弦断了，她也难免陷入癫狂。

　　文冰松开了那只扯着他衣角的手，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自己，脸埋进阴影里，蜷成一团。

　　“有病的人一直都是我而已。你走吧，我会联系你的。”

　　段涵飞听见她略带哭腔的声音，有一瞬间的不忍心，但还是收回了那只想扶起她的手。他找了张便签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贴在茶几上，转身离开。

　　在关门的时候，段涵飞通过门缝最后看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文冰，一种悲凉的气氛突然在这间房子里散播开来，甚至连他也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咔嗒”一声，防盗门被关上，整个房间陷入沉寂，黑暗向坐在中央的人围上来，就像饥渴已久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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