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叔侄与张熙载，完全算不上熟悉。顶多也就是处于同一个圈子，算不得陌生人而已。更何况第一次见面，还稍微有些龃龉。

　　虽说张熙载看上去没把前事放在心上，倒是赵卿玄微微有些不自在。

　　——真是一次尴尬的偶遇。

　　赵卿玄摸索着口袋里的手帕。

　　这块白色麻制手帕，还是前不久在花鸟市场打喷嚏撞人时，对方送的。已经洗净叠好，也不知处于什么心情，赵卿玄自台湾回来后，就一直贴身携带。

　　也许是有预感还会遇到张熙载？

　　是的，她依然还在怀疑，当初在花鸟市场好心送自己手帕的人，正是张熙载。虽然从时间上来推算，完全没有可能。

　　赵卿玄一向自诩讲科学讲逻辑，但这时候，却要把女人的直觉搬出来，真是不讲道理。

　　其实上次还在台湾时，两人在电梯遇到，赵卿玄就想问，这手帕是不是他的。但纠结半晌，终究没有问出口。

　　这次又有问的机会，赵卿玄又开始纠结。

　　还在灾难现场呢，问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万一他以为我是搭讪怎么办？

　　如果不是他的，岂不是很尴尬？

　　如果是他的……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会不会被灭口？

　　到底要不要去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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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卿玄在这边纠结着，那边张熙载跟赵深归已经不尴不尬的寒暄完毕。

　　两人着实无甚可聊，就算是在火场之中偶遇熟人十分巧合，也还是默契的决定分头行动。

　　“卿玄，发什么呆呢，走了。”赵深归招呼小侄女。

　　“哦、哦，好，来了。”赵卿玄又摸摸口袋里的手帕。

　　——要不装作不小心把手怕掉到张熙载面前？

　　念头还没动完，就被小叔叔一把拉了回来。

　　“等等！”赵深归说。

　　周围火势未小，气温却突然降了些，甚至随着风传来一丝冷意。

　　赵卿玄打了个哆嗦。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侧后方起了雾，只有很小的一片范围。雾气渐浓，像是凝结成水珠，然后一阵水波纹般的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穿过雾气，走了出来。

　　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渐渐清晰，着白袍，戴高帽，缓步前行，身后张着一面大旗，破败不堪，无风自动。

　　温度似乎变得更低。

　　她想起来了，这种感觉，在吉娜羌寨时，也曾有过。

　　那时赵卿玄并没有看到究竟是什么情况，不仅眼睛被小叔叔捂住，连耳朵也一并被堵。但是看如今的情况，她也能猜出当初的情景……

　　即使看不到正面，任何一个读过中国神话的小朋友，都能认得出眼前的鬼，或者说鬼仙——白无常。

　　那么吉娜羌寨出现的，也大略是黑白无常之类了。

　　赵深归这次没来得及捂住侄女的眼睛耳朵，幸而赵卿玄还记得在吉娜羌寨时小叔叔的慎重。此刻不仅一声不敢吭，更是呼吸都屏住。

　　——据说白无常勾阴魂，黑无常勾阳魂。这阴魂，也就是男性的魂魄，如果这位白无常一个不开心，把自家小叔叔的生魂勾走了可怎么办。难道还要效仿一下齐天大圣，去地府闹一闹？

　　不敢想，不敢想。

　　幸而这白无常大爷目标明确，楼下走一圈，背后招魂幡曦曦然勾走了还定在半空中的，跳楼男生的魂。

　　然后穿过雾气，消失不见。

　　前后不过数分钟，冷气消失，现场又恢复了雨水混着火场的泥泞烧灼感。

　　赵卿玄这才想起来呼吸，差点把自己憋到窒息。

　　“啊！”

　　“怎么了？？？”赵深归被吓了一跳。

　　“那个跳楼的鬼，我本来是打算等过会儿成了厉鬼，抓给你的。”赵卿玄小声说。

　　有一种被半路抢食的愤懑，而且还不能抢回来。

　　小侄女时刻惦记自己的投喂问题，这让赵深归深感荣幸。甚至都忘记了，自从自己生魂状态以来，别说投喂了，小侄女手上，半个厉鬼的毛儿都没抓到过。出去打个野食，也都是自己动手。

　　“哎呀，玄宝对叔叔太好了！”赵深归感动。

　　——亲情滤镜大概有三十米厚。

　　旁边的张熙载原本要走，刚好遇到白无常出现，也就待在这里看了一阵。此时又被赵家“叔侄爱”闪了眼，颇为受不了的咳嗽两声。

　　“无常鬼经常出来勾魂？”张熙载问。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等等，你能看得见？！”赵卿玄这才反应过来。

　　转头一想，其实方才张熙载出现时，为跳楼男鬼诵经，就已经表现出他完全看得见鬼魂。

　　只是当时赵卿玄一见到他，脑回路自然而然就偏到了“手帕”上，竟然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再看一眼赵深归，果然从“慈爱”无缝切换为“嫌弃”——这么长的反射弧，一定不是亲侄女。

　　张熙载指指方才雾气出现又消失的位置：“怎么，这个你们大家应该都能看得到吧。”

　　语气莫名的肯定。

　　这个“你们大家”，也不知是指的赵家叔侄，还是当初一群把他坑了的“玄门观光团”，抑或是整个大陆玄术界。

　　那句话以如此轻快的语气说出来，难道说美国，或者台湾，或者张家人，阴阳眼竟然如此普遍？莫名感觉被轻视，突然升起民族荣誉感！

　　赵卿玄只好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也不敢再提“看得见”“看不见”的问题，赶紧告别，各走各路，溜了溜了。

　　等回头再三确认张熙载大佬确实已经走的不见踪影，赵卿玄才敢悄咪咪的说话：“小叔，张家那种挡雨的方法，你会吗？”

　　说着，在头顶画了个大蛋壳样子的弧线。

　　这时雨势稍微小了点。其实以两人目前浑身湿透的状态，也不在乎雨是大是小。只是张熙载的“蛋壳”，看上去还能阻隔烟雾和油污，在这种火场里，实乃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赵深归没搭话，眉头轻皱，像是在回忆什么。

　　“你有没有感觉，这个白无常，比之前吉娜羌寨出现的黑无常，要稍微清晰了一点？”

　　“没发现。”赵卿玄说。

　　又接了一句：“黑无常我又没见过。”

　　“别跟我装，当时捂的可没有那么严实。你手机之前偷偷搜过黑白无常，我看到了。”赵深归戳穿。

　　好气哦，能不能给个人隐私一点儿基本的尊重！摔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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