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出来，早饭都没吃，一路在软江滩上走，没走到中午，余小六已经累得不行了。

　　从前和郁垒在一起，向来是郁垒先叫苦，不知是他太娇气，还是余小六的体力确实比他好一点，可是今天，余小六累了，郁垒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用之前的速度走着。

　　虽然在大太阳底下，却也没见太伯爷的魂魄有受不住的情况。

　　在又记下了一处之后，余小六捏了捏酸痛的腿，在心底给自己提气：“坚持住，千万别在这时候拖后腿，不管是为了郁垒，还是为了以后省力气，今天都要豁出去，只要不累死，就要一口气把尸骨全都找到，不然以后要费的力气更多，郁垒会被弄到什么状况也说不定，所以现在只能拼命。”

　　她缓了一下燃起斗志，只当两条腿不是自己的，疼不疼酸不酸的，不去想就是了。

　　再向前走，又相继找到散落的肋骨、脊椎什么的，再后来又找到一条胳膊和腿。

　　余小六本以为这就差不多了，谁知道最后最后，竟然出了差头儿，太伯爷的一根手指被鱼吞了，为了这一根手指，又向下走出去几十里。

　　最后来到指定位置的时候，已经是又一天的后半夜了，余小六的两条腿也彻底成了木头。

　　她把最后一个标记做好，声音嘶哑地问道：“太伯爷，这次齐了没有？不会还有在别处的吧？”

　　“齐了，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这比小叔之前说的清楚多了，只要到位置找到就行。”

　　“记住就把我带回去，和家里人葬在一起，五月十七卯时初下葬，葬前放三通鞭，我还要两只大黑狗。”

　　余小六发愣：“黑狗？什么大黑狗？黑狗血吗，还是什么？”

　　没等她问完，太伯爷却走了，只见郁垒全身一阵颤栗，瞬间像被抽干了气一样，眼睛一翻，嘴里发现一串怪声音，两腿一软就倒了下去，余小六问的话也没人回答。

　　“啊，小叔！”

　　余小六惊叫着去扶他，却没来得及，郁垒还是倒在地上了。

　　幸好这里的地面已经干了，没有淤泥，不然非得摔成泥猴不可。

　　余小六扑上来把他扶坐起来，摇晃着他的肩膀叫道：“小叔，小叔你怎么样了？”

　　郁垒整张脸上都是黑气，连抬一下眼皮都费劲儿，脑袋歪在一边看着余小六，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要死了……大伯爷、六亲不认，他要……害死我……”

　　余小六连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小叔，你别害怕，你不会死的，太伯爷不会害自家人，你会好起来的。”

　　郁垒竟然还有心情骂：“活该他……跳江，太不是人了，竟然……往死里、弄我！”

　　余小六真怕他撑不下去，说道：“没事了小叔，你别说话了，快留着点力气吧，我带你回去！”

　　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本来自己又累又饿已经不行了，可是看到郁垒奄奄一息的样子，她又有劲儿了，蹲身把郁垒背起，背着他向江滩外走去。

　　这段的江边没有村子，也没有路，全都是漆黑的树林。

　　余小六把郁垒背过来，在树林边上找了一块平地让他躺下，坐在他身边问道：“小叔你怎么样？我、我帮你找点水？”

　　说着她都头疼，到哪里找水？江中剩下的都是死水坑子，里面有死鱼什么的，又脏又臭，哪有干净水。

　　可是郁垒又渴又饿，不用她说都想喝，说道：“水，我要水，我还要吃饭，饿死了，不吃我马上就要饿死了！”

　　余小六头都快炸了，自己也又渴又饿又累，还要照顾郁垒，这辈子受过最大的罪，非今天莫属了。

　　可是郁垒已经到不吃要死的地步，无论如何，也要给他弄到水。

　　她站起来看了半天，在微变的天光下看到不远处有几棵桦树，正是发芽的时候，汁水正多，而桦树的汁液清甜可口，味道要比水好多了。

　　想了想没工具取水，她干脆把郁垒扶到一棵树下坐着，说道：“小叔你等着，把我树皮划来，你直接在树上喝吧，不然我实在弄不到水。”

　　郁垒都快渴死了，软塌塌地说道：“快、快点。”

　　余小六找了块石头，用力把树皮划破，几道口子都斜向中心，树汁流出汇在一起，像一道细细溪流。

　　“好了小叔，快喝吧。”

　　郁垒顾不得姿势不雅，坐在地上把嘴贴在树干上，又舔又吸喝起来，对于极度饥渴的人，有点东西就是能救命的。

　　余小六见他喝上了，到旁边找了另一棵树，把树皮划破，自己也喝起来。

　　一点东西进肚，她的体力也恢复一些，可是疲惫却涌上来了，一屁股坐到地上。

　　坐下去也还是饿，又在身边的草丛里寻找，找到两根酸皮，揪下来扔给郁垒一根，也不管他吃不吃，自己咬几下全塞进嘴里，连叶子都吃了。

　　那边的郁垒也一样，现在要是给他只兔子，他能带皮生啃了。

　　吃完酸皮，余小六又缓了半天，才又问道：“小叔，你还饿吧。”

　　郁垒已经躺倒在地上了，连手指都动不了，只有嘴巴无力地说道：“饿，饿死了，还有什么吃的，快给我。”

　　余小六只能再咬牙起身：“你等着，我到江里摸条鱼吧！”

　　江水断了，大鱼小鱼有的是，幸运的落进水坑里，暂时还没死，其他的早就臭在江滩上了。

　　余小六用树枝做了个简单的鱼叉，到江滩上找了个水坑，很容易就叉出一条鱼，回到岸边扯干草生火，没法开膛干脆就不开了，把鱼放在火上烧熟，然再次拿到郁垒身边，剥鱼肉给他吃，自己却一口也不敢动。

　　直到把一条二斤左右重的鱼内都吃完，郁垒才不喊饿了。

　　余小六把剩下的鱼骨和不能吃的内脏扔掉，让郁垒躺在原地休息，自己又去找酸皮，又嚼了几棵之后，总算过了饥饿劲儿了。

　　她回到郁垒身边，也不提回去的事，倒头就开始睡觉。

　　这次真是累傻了，她感觉若是再多拖一两个时辰，可能自己和郁垒就真要被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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