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西坠。

　　村外的小破屋里，余小六吃过晚饭，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躺在她的破床上睡下了。

　　十岁的余小六已经一个人住六年了。她有爹有娘，还有五个姐姐一个弟弟，被抛弃的原因只为当年算命先生的一句话：此女身负煞气，乃冤魂转世，必将为全家招来大难，于年仅四岁的余小六就被父母狠心抛弃了。

　　不过虽然父母没人性，姐姐们却舍不得这个小妹妹，经常从家里偷吃偷穿送过来，才没让余小六被冻饿而死。

　　因为“鬼女”的名声，即便余小六一个人住也从没有人来骚扰，村里人要从她的门前过都躲得远远，生怕沾上“煞气”倒大霉。

　　半睡半醒间，余小六又来到白天挖野菜的地方，还是那个休息的位置，坐下来摘野菜。

　　倏然间，一个男子出现在她身边。

　　这男子十分奇怪，给人的感觉像二十一二岁，可是面容却像百岁老人，脸上全是流动的皱纹，根本看不清容貌。

　　“小姑娘，一个人？”

　　说着话那“人”便化作一道黑影扑了上来，直奔余小六的头顶。

　　余小六惊恐大叫：“啊！”

　　睡梦中的她双眼猛地睁得滚圆，一眨不眨，盯着小屋的破房顶，全身都在冒净汗。

　　就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一道水波一样细微感觉，从鼻梁开始的脑袋上半部向头顶心退去。速度很快，转眼便消失了，好像错觉一样。

　　但余小六知道这肯定不是错觉，一定是自己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些年这种怪梦做得多了，但是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次，醒了之后都能有感觉，不知是自己的感觉更灵敏了，还是这次遇到的东西与从前不同。

　　她习惯了孤单，却不表示她不害怕，躺在那里心砰砰直跳，困得迷迷糊糊，却敢不敢再睡，努力睁着眼睛，生怕睡着了那东西又回来。

　　可是撑来撑去，还是挡不住困意，到底还是睡着了。

　　不过那东西倒是没再回来，她一直安静睡到天亮。

　　早晨起来推开门，明亮的阳光照在脸上，驱散了夜里的恐惧，好像那个梦真的只是个梦而已。

　　余小六又不怕了，洗了把脸，到屋外把简易的灶点着，烧水熬粥，吃了简单的早饭。

　　吃过早饭，又要为午饭忙碌，她拿起破篮子，打算到山边的自己种的地瓜田里去挖两个地瓜回来，顺便到河里看看，能不能抓两条鱼回来，如果运气好，就能改善伙食了。

　　她还没走出门，三姐就来了。

　　姐姐们相继出嫁，三姐现在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了，她出嫁走了，关心余小六的人就又少了一个，所以对这个住在外面的妹妹很是担心，最近经常来看她。

　　“小六，你要出去？”

　　余小六歪头：“是啊三姐，我要去挖地瓜，还想捉条鱼，不知能不能抓到。”

　　独自长大的余小六坚强又倔强，十分自立，十岁的孩子，已经像大人一样，能照顾好自己的生活。

　　余家姐妹都没有名字，按排行来，叫大妮二妮三妮……或者小三小四小五小六这样子，所以才有了余小六这个名字。

　　余三妮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倒自在，想吃什么弄什么，连我们想吃鱼都费劲儿呢。”

　　余小六对家人谈不上恨，当初被扔出门的时候不懂什么是恨，到现在想恨也恨不起来了，要怪只能怪那个算命先生乱说，再有机会见到他，找他报仇就是了。

　　听三姐这样说，她说道：“那三姐你中午你在我这儿吃吧，鱼大的话，我自己也吃不完。”

　　“行了，还没见到鱼的影儿呢，你就许上愿了，我不在你这吃，我还得回家做饭呢，过两天要走了，陪不了爹娘几天了。”

　　余三妮也定了亲，是邻村的，虽然离这个村子不远，但是女子嫁了人，就要以夫家为重，不能总回娘家来了。

　　余小六舍不得，拎着篮子走过来，说道：“三姐，你又要走了？你们干什么都要出嫁啊，嫁了人，想见你们都难了。”

　　余三妮叹气：“我也不想啊，要嫁的人是什么样都不知道，都是爹娘给我定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不嫁总不能让爹娘一直养着我，人不就是这样，出生长大，嫁人生子，然后两眼一闭，这辈子就过去了。”

　　余小六失神了一瞬间，莫名在想，人这一辈子确实就是这么过的，出生、生孩子、死了，孩子再生孩子、死了，孩子的孩子再生孩子……这样生生死死的循环，莫非人到这世间走一遭，就是为了生孩子？

　　余三妮不知妹妹的小脑瓜子里在想什么，把拿来的两件衣服抖开，说道：“小六，这是你五姐去年的衣服，我补了一下，你留着穿吧，她也是捡你四姐的，有点糟了，你穿的时候小心点儿，弄坏了自己补一补。”

　　“我知道了三姐，这些我都会，你别担心。”

　　三姐来了，她就暂时没出去，跟三姐进屋里说话。

　　余小六把把衣服放在床上，对余三妮说道：“三姐，我昨天晚上又做怪梦了，梦到一个男的往我头上扑，可吓人了。”

　　“男的？什么样的男的？”

　　“一个看不清长相的，先是人形，后来变成一团黑影儿，后面拖着条‘尾巴’。”

　　余三妮害怕，说道：“小六，你是不是遇到鬼了？我听人说，要是被鬼上身，不是重病就是死，你可不要出什么事啊！”

　　“没事的三姐，他扑过来我就醒了，醒了之后，感觉他从我头顶离开了。”

　　“你怎么能感觉到呢，鬼来不来走不走，人是感觉不到的。”

　　“可我就是感觉到了，他真的离开了，从我头顶心出去的。”

　　余三妮还是担心，问道：“那被鬼扑了也不是好事儿，你怎么惹上他的？无缘无故，他应该不会找上你啊。”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来的，不过梦里那地方倒是我昨天挖野菜去过的。”

　　余三妮起身：“那是什么地方？是不是有坟啊？走，你带我去看看。”

　　余小六被她拉着站起，说道：“三姐你等我一下，我拿上筐，还要挖地瓜抓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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