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轻响,萦绕耳际。
谷底溪水奔流,蜿蜒穿过石板河床,月光在水面粼粼波动。树下,大水牛轻声嘶鸣,不停的甩动着尾巴扇走围着它嗡嗡叫的蝇虫。马儿伸蹄扒开覆满落叶的湿软地面。人们压低声音,紧张的开着玩笑。杨婕妤不时听见各种金属的碰撞和岩石滑动碎裂所发出的微弱声响,但即便这些声音,也显得朦胧模糊。
“婕妤,等不了多久了。”苏成军道。对于自己能和杨婕妤同行此处勘查,他感到非常幸福。身为本次勘查队队长,他本有权利对她提出各种要求,但他没有。反而她才更像领头的,他并不生气,反而是高兴。有多久了他都没有和她如此亲密无间的相处。实际上,对于杨婕妤的加入,若不是他推波助澜,也不会有她。在他申请调用杨婕妤随队进山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杨婕妤已经怀有身孕。杨婕妤的丈夫极力反对,但他知道杨婕妤是不会对组织安排提出异议,就算她有正当理由可以拒绝。认识杨婕妤多年,他当然熟悉她的本性。这次勘查是她梦寐以求的。他也不完全出于私心,但不管如何双方都怏怏不乐。
“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杨婕妤告诉他。当她得知此次勘查目的地是夺命崖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没有底的。关于这个地方的传说,她听过很多,虽然自己不是迷信之人。但谁又可以保证,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活人这一种人类。她知道此次凶多吉少,或许是整个勘查队,或许是苏成军,或许是她自己,甚至是那个还没有成型的婴孩……
进山勘查本就有危险,既然她选择此行,那就安下心来。所以杨婕妤愿意等待,静听林间轻响溪涧乐音,感受凉风拂过发丝。
再怎么说,等待对她来说毫不陌生,她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在等待。“妞妞,等爸爸回来哦。”每次父亲出门,总是这么对她说。她也乖乖听话,耐心站在家门口,看着门前洋槐树花一朵朵飘落。他每每不能准时归来,于是杨婕妤便爬上楼顶,透过水泥钢筋砖瓦木板缝隙向外眺望,直到终于瞥见一个身着中山装的帅气青年,沿着石板路,快步朝家的方向奔来。“你有没有等我啊?”当他弯身搂抱她时,一定会这么问,“有没有啊,妞妞?”
苏成军也叫她等好久。“婕妤,此行不会太久。”他郑重发誓,“等我回来,咱们就结婚。”然而,他们永远也没有结成婚。与她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不是青梅竹马的苏成军,而是高干子弟乔志文。
这一次勘查是她等的最久的,她几乎用尽一生想要寻求进夺命崖勘查的机会。
夜空虽凉,想到即将到来的一切,她就热血沸腾。这一次,她一定可以完成母亲的愿望。自从她们杨氏家族从这里迁走之后,母亲一直想回来看公主墓。但愿她可以借着勘查的机会找到公主墓。
杨婕妤盯着朦胧夜色里的山林树木,它们形状怪异,仿佛一个个准备将她吞入口腹的饿鬼,但她毫不畏惧。苏成军站在她的身旁,他是一个儒雅而英俊的男人,身高180,留着当下最流行的头型。他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在一次醉酒后播撒的种子。在她和乔志文结婚后,他娶了那个怀着他骨肉的女人。
“不用担心。”苏成军伸出手试图揽住杨婕妤的肩膀。杨婕妤巧妙的躲开了。他们都已有各自家庭,实在是应该保持距离。
这一路上,杨婕妤都拒绝苏成军讨好似的照顾。苏成军也许心里不高兴,也一点没有表现出来。杨婕妤看着他微笑的往马匹站立的地方走去,拍拍马夫的肩膀,同那人说笑,协助他安抚焦躁不安的马匹。
微风吹动他微微发黄的头发,曾经她无比眷恋那一头微卷的黄发。幻想着他牵着自己的手步入婚姻殿堂。但此刻,她毫无感觉。
“已经确定了。”一个跟她穿同样服装的男人走过来向苏成军和杨婕妤报告。“我敢拿性命保证,咱们这次的发现绝对可以轰动世界。”报告的人叫薛英雄,是一名非常厉害的地质科学家,任何土壤石头给他一看,他便能分析出成分和性质。
“好,叫大家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动身。”苏成军拍拍他的肩膀,他非常尊敬这个比他年龄还小的地质科学家。
远方传来一声微弱的鸟鸣,那是一种高亢而尖锐的颤音,有如一只冰冷的手,划过杨婕妤的颈背。又一只鸟颤鸣应和,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这是雪鸟的呼唤,曾经一年冬天,她的父亲不知从哪带回两只,她把它们养在自己的床头,每当夜幕降临,寂静无声的时候便能听到它的声音,可惜的是过完冬天,它们就死了。它们只属于冰冷无情的世界。
这是夏天。杨婕妤心想。
“婕妤,早点休息。”苏成军道。行走多日,她总能在同一时刻听到同一句话。“注意安全。”
她点点头。周围的树林安静下来,四下寂然之中,她可以听见屋内同事们的交谈声。一些个喃喃自语,一些个谈笑声此起彼落。
亿万年的光阴仿佛来了又去,声音越变越大。
杨婕妤跨进屋子,大家都停止了说话,齐刷刷地抬头看她。她向众人点头示意。便立即钻进了自己的帐篷,她从来不在别人的床上过夜,不管去哪里总是携带帐篷睡袋。
苏成军招呼大家都赶紧休息,自己却独自坐在了门口。夜风逐渐凉了,口中哈出的白气,结成一小团缓慢消散开去。他手中的烟一根接着一根,一刻也不曾停歇。他望着屋外黑压压的森林,想着刚刚马夫告诉他的话语。
“我把马匹送给你,你可以自己骑它进去,不用我再带路,前面小径再走几里路就到入口了。”马夫皱着眉头,悄声在他耳边说。
“我们不需要马匹,我们擅长徒步,但是我们需要你带路。”苏成军道。
马夫盯着离他们不远的杨婕妤,摇摇头,伸手安抚焦躁不安的马匹。
“如果那个女人不同行,我可以带你们到入口。”马夫说。
“为什么?”
“女人是不能进夺命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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