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山里,吴晓伟丧失了大部分时间概念,因为那里一成不变。而永不停歇的狂风和突如其来的地震让他丧失了剩下的部分。在不见天日的浓浓黑雾中,他没有任何办法来确定时间,他携带的所有电子设备都失灵了,手机和手表上的时间停在了他进山那天。时间这一概念因此变得毫无意义。从某种方面看,他完全站在时间隧道之外。一天可以是一星期,而一星期完全可以是一天。他往前走,他睡觉,他吃着难以吞咽、根本填不饱肚子的压缩饼干。他唯一的伴侣就是穿过岩层如女人低声哀泣的风声。他沿着碎裂开的石缝往下走。在一条两米宽的石缝处听见了轰隆隆的水声,他几乎不顾一切的朝那里狂奔而去,在黑暗中摸索久了,他也许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在水流处呆了很久,喝很多含矿物质咸味的水,并祈祷水里没有让他生病甚至夺走他性命的物质。然后他沿着水流走,某些时候,吴晓伟认为自己看到了水底下飘忽闪现的灯光,就想灵火一样,但他猜这不过是自己被黑暗袭击后脑子里产生的幻象,他还没有彻底忘记光明,他知道光明是什么样子,它会刺痛你的眼睛。不过,他还是时刻提醒自己可千万别掉进水里去了。
吴晓伟很感谢自己当年认真学习,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乔安娜。因为这个女人他才会落到如此境地。好好学习也是为了那个女人,他停下来,倾听黑暗中的声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生都在为这个女人而活。可这个女人也许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他甩了一下头,仿佛想要把所有不愉快的回忆和想法都统统甩出自己的脑袋。他又回想自己认真学习的事情,他是一个聪明的男人,智商高过很多人。他习惯把很多知识都装进脑袋不用笔记,却从不会忘记。此刻,他努力在脑中翻找那些曾经学习阅读过知识,曾经他认为无用的或是有用的,他们都在他的脑袋里。终于在隐藏于他脑中多年的知识中,他找到了一个测距仪,他本能的回想自己走了多远。
在这个过程中,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沿着水流走的这条路异常平坦,河边的路几乎就是一条直路。只有些微微的凹陷,这条路一直通向前延伸,导向水流的源头。吴晓伟想,也许乔安娜就在水流的尽头等着她。你看,地震没有把它震碎,这真是让他意外,但也可能他原本是碎的,地震将它们拼凑成了平直的河流。想到这里他笑了笑。一不留神他踩到了路边的一个凹陷里,趔趄着向前冲出去几步,他撞到了一个低矮的石壁上,当他伸出手去抓住石壁沿时,他发现自己抓住的是石壁上借势雕琢出来的一个塔门,上面还有凹陷的吊环。也许人们在这里拴过牛或者马。这里有河,有河的地方一定有牲畜。他本能的掏出手机,却又想起在接完最后那通不知从何而来的电话后就彻底的关机了,再也打不开。他后悔自己没有把家里所有充电宝和手机都带上。懊恼之余,他又想起什么,在自己肮脏的裤子上摸来摸去。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疯狂的喜欢火柴,离开的时候,他将自己收藏的火柴统统装进了裤兜,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火柴。
吴晓伟划燃第一根火柴的时候,发现每个塔门上都有一个金属制成的大肚酒壶,里面插着电火炬,只是现在这里早没有了牛马的踪迹,火炬也多年无光了。
吴晓伟决定在原地修整一下,他熄灭火,卸下背包,就地躺下。
刚躺下去,他便听到一阵谨慎的脚步声和碎石轻微碰撞声。他猛地坐了起来。竖起耳朵,睁大眼睛,他本想再划开一根火柴,看看四周,但随即又打消了念头。他听了一会儿,结果一点声音都没有。黑暗真的可以把人逼疯,甚至是幻听幻象都不为过。但他仍然不放心,又聚精会神的听了一会儿,使劲眯起眼睛看,但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又躺了下去。
很快,吴晓伟便进入了梦想。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接着苏釜开枪打死乔安娜那段,在那片地上印着骷髅头的森林深处,乔安娜双手捧着胸口,汩汩鲜血正从那里涌出。她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走着走着她的身体开始分裂,皮肤和四肢开始裂开,一根根乳白色的蛆虫从她身体里面钻出来。瞬间覆满了乔安娜的整个身体。他往后退去,感觉到一根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小腿。
啊!!吴晓伟尖叫着,他猛地坐起身来,全身汗湿,他下意识的缩回双腿。却碰到一个像铁一样的东西,随即那东西发出滑动的鼓鼓声。
吴晓伟站起身,寻着那声音走去,每走一步前都用脚尖轻轻试探,害怕有陷阱。
很快他重新适应了黑暗,瞳孔张的很大,直到一点颜色都不剩,吴晓伟擦亮微弱的火光时看到了这双眼睛,不觉一惊。在黑暗中久了,当对亮光的欲望无法满足时,他发现自己对光明的渴望超过了比食物更强烈。
吴晓伟发现自己正站在凹陷的石壁旁,石壁上铺着两条平行的金属管,金属管上印着他那双惊恐的眼睛,延伸至黑暗深处。每条管道上都有黑色的瘤节,也许曾用来导电。石壁旁,离地面几英寸处,有铮亮的金属轨道。在这轨道上有什么通行?吴晓伟想到他偶尔会乘坐的特快列车,疾驰着穿越黑夜。
眼前的是条铁路。他眨巴着眼睛,呆楞得像个傻子。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在这山谷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东西。它们为什么会建在这里,是什么人建的,为什么荒废了?
“我是不是应该沿着它走?”吴晓伟转头四下看了看,似乎在对看不见的人说话。他又摆了一头,确认自己没有发疯。这条铁路会不会是他幻想出来的,这么多天的跋涉让他身心疲惫。而黑暗给了他精神上的最后一击。
吴晓伟吹灭了火,又躺了下来。
当吴晓伟醒来的时,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小女孩坐在他面前,就坐在一根铁轨上,默默地看着他。
吴晓伟被黑暗中的人形吓坏了,他举着猎枪就想开枪。
“别开枪。”小女孩的声音犹如夜莺一般甜美,急切却平稳。
吴晓伟仍然举着枪,实际上他的枪口根本就没有对准小女孩,小女孩坐在铁轨上一动不动。“不要开枪。”她又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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