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了数日,众人在船上待得有些腻味。
宋景乐此刻还沉浸在方才的推测之中,心境颇不平静。
他站在甲板上,望着翻涌的江水,思绪百转千回,一是有些出神。
沈苍梧刚才回舱去拿外衣,江面上夜风有些冷,他担心宋景乐会伤寒。
宋景乐只顾着看江面发呆,全然没注意到沈苍梧不知何时走了回来。
沈苍梧本来打算吓吓他的,却发现他的心思早不知道飘去了哪。
等宋景乐回过神来,眼睛余光瞥见身边的一抹黑影,吓了一跳,向后退去几步,手握成拳头,待看清是沈苍梧后,长长松了口气。
宋景乐抚着自己的胸口,嚷道:“你……你要不要这么吓人!”
这家伙总是神出鬼没的,总有一天自己要被吓出病来。
沈苍梧把外衣递给他,笑道:“怎么,还没回过神来?”
宋景乐打了个哈欠,“一下子听到这么多事,哪有那么快能摸透。”
沈苍梧温和笑了起来,“那就歇会再想吧。”
宋景乐看了眼四周,神神秘秘凑到沈苍梧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不出意外,我们的一举一动应该有人通风报信给幕后之人,我猜赵钰那边,肯定已经接触过了。”
宋景乐对自己的猜测有一半以上的把握,那些人既然有部分目的是璟春归,那么璟春归身边的人,肯定也早早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从泸州到此,他们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孙晚冬吧。
宋景乐想了想,向沈苍梧问道:“你有没有办法阻止楼主去京城?”
沈苍梧虽不怎么和璟春归打交道,但他对璟春归有一定的了解。这个人做事说一不二,只要决定了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去做。宋景乐这个问题,实在让他为难了。
他摇了摇头,“这个不太可能。”
宋景乐叹了口气,半晌道:“要不我们把这件事先告诉她,看她怎么说。”
说这话,宋景乐心里却在打鼓。倘若璟春归早知道此事,只是一直压在心里,那自己不是多此一举?如果璟春归不听劝告,又该如何?
两人嘀嘀咕咕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办法来。
宋景乐觉得这事沈苍梧去,会比自己去好很多。
沈苍梧若有所思,“你倒有自知之明。”
宋景乐翻了个白眼,“那可不。”
沈苍梧无奈,进入了船舱。
璟春归正和孙晚冬闲聊,见他进来,停了下来。
沈苍梧把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直到说完,璟春归神情与原来一样,并无太大波动。
孙晚冬一听这话,却是急了,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不然到了下一个码头,你就下船去嘉定或者泸州吧。”
她所言正是宋景乐和沈苍梧所想,照目前的情况看,回泸州亦或去其他地方,都比去京城稳妥。泸州也许有危险,但到底有自己的人在,办起事来也总顺心一些,而在京城,这一切却充满了不确定因素。
璟春归待在京城一天,宋景乐便会多一天担忧,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公孙锦的预言,自然也不限于璟春归一人。
一入京城,不论何事,都将无法把控。
璟春归笑了起来,断然道:“我不会折回的。”
众人一愣,孙晚冬握住她的手,“这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璟春归的目光从几人面庞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宋景乐的身上,声音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如果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不管躲到哪里,对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到我,而且那时候说不定还会牵扯到更多。再说了,如果我不去京城,单凭你们两个,也无法掌控全局,我必须去主持大局。”
璟春归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她这一生的经历本就坎坷,或者说是大风大浪什么的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能让她感到害怕的呢。
似乎是早就料到璟春归会这般说,宋景乐暗暗叹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死心地说道:“你要是觉得我们两个不靠谱的话,京城方面不是还有我师父和赵钰等人么,我要是压不住,可以让老爷子出手啊。”
沈苍梧也点了点头。
璟春归笑了起来,“你们真是太单纯了,你以为这次的事情就单单是冲着我一人?不是的,如果说最开始是冲着我,可如今柴复既然已经显身,还有那所谓的黑莲教,这件事我们这里的人,一个都逃不掉的。”
宋景乐和沈苍梧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璟春归示意两人不要激动,淡淡道:“你们的师父,当年也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当然如今也是。可你们知道吗?年轻时候的风行云,意气风发,身姿俊逸,江湖上有多少人羡慕他,甚至妒忌。他如今变成这样,全然拜那莲公子所赐。”
“什么?!”
两人同时喊出了声。
宋景乐疑惑道:“你说我师父年轻时和现在不一样?可我觉得他现在挺好啊。”
璟春归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以前的风行云过目不忘,可你看看现在的他,是不是经常忘记事情,还犯迷糊?他之所以会如此,全然跟当年的一桩案子有关,恐怕他从来没跟你们提过吧。”
两人顿时慌了神,自家老爷子不是一直都迷迷糊糊的吗?怎么她说的跟自己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两人看向璟春归的眼神,自然多了几分好奇,但更多的是疑惑。
璟春归道:“你们也知道,我师父你师父都是飘渺仙宫的人。我们其实算是同门师兄妹,否则当初我也不会让你入春归楼了。”
宋景乐自然知道这层关系,却不知道这事和接下来的有什么关系。
璟春归又道:“这些事是我听师父提过的。你师父本身样貌不错,又出身世家,得云飘渺亲自教导,初入江湖时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
“那个时候,谁不想找个他那样的夫君。当年的风行云恃才傲物,但却给人感觉很温和,那傲物只是不喜欢那些俗物。说起来,我师父其实对这个师兄,一直倾慕,却从未说出来过。”
“哈!不是吧?!”
宋景乐和沈苍梧这是第一次,听见关于自己师父感情上的八卦,两人都惊讶不小,甚至连旁边的孙晚冬也一脸错愕。
璟春归笑着点了点头,“这件事是我师父亲口说的,她说这话时,满眼的伤感。”
宋景乐眼睛亮亮的,忽然对璟春归的师父起了好奇心。
都说飘渺仙宫的弟子,个个人中龙凤,想必自家这位师叔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璟春归继续道:“多年前,你师父从西南到江南,一路上留下不少传奇,后来遇到了一江南女子,两人一见倾心,你师父还给师祖去了书信,说月后会带着她回飘渺峰。”
璟春归叹了口气,“可惜,天道不公。那女子后来去常州办事,被一个外族人看中,那女子为保清白自尽。你师父听闻此事,突然疯癫。如果不是我师父当时去找他,恐怕他大错已经铸成。”
说到这,璟春归忽然问两人,“你们听过多年前常州海云寨灭门惨案吧。”
宋景乐略一思索,僵在了那里,“你说的是,莲公子单挑海云寨的事?”
璟春归点头,“对,就是那件事。那位女子,就是死在那件惨案中。”
沈苍梧皱眉,“你刚说的是,她被外族看上是怎么回事?”
璟春归道:“那个外族,是蒙古人,搅得常州府鸡犬不宁的正是莲公子和他们。”
宋景乐瞠目结舌。
沈苍梧眉宇间隐隐有异色闪过,显然他也吃惊不小。
璟春归并不会说谎,她也没必要骗这两人。
孙晚冬虽然在江湖中也有行走,但这些事年代已远,她虽然听过,却知道的并不十分清楚。此刻听璟春归道来,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璟春归虽然没有详说当年常州府的事,但听得出来,那时的常州必然如战场厮杀一般,血流成河。
宋景乐甚至可以想象到,当年风行云孤身一人闯海云寨的景象。
那个时候的风行云,功夫并没有登峰造极,孤身闯入到全身而退,这中间嗦经历的,又岂是常人能懂得。
宋景乐算了算时间,这事过去已经一个甲子了。
他难以想象,师父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下,竟还掩藏着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宋景乐甚至不敢去细想,经历了这种事,他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宋景乐和沈苍梧拜风行云为师后,除了见他与这几个徒儿打闹外,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
宋景乐以前问过风行云,为何这辈子没有娶妻生子,风行云那时对他的问题一笑而过。
那时宋景乐只当是风行云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不喜拘束,现在看来,却并不是那样。
想到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竟然还有人敢打自己师父的主意,宋景乐一下子蹿起了无名之火。
沈苍梧这会也沉着眉,自己家人皆亡,这世上除了宋家人之外,也就师父和自己最亲近,竟然有人敢对他动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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