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死活打不通袁沅的电话。
就在他准备直接冲到广城来的时候, 袁沅接了。
“袁沅,你以后可以快点接电话吗?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样异地, 如果是谈恋爱,早就分手了。”欧阳抽不冷地开一个玩笑。
袁沅却轻描淡写地说:“好啊。”
“好什么?”欧阳觉得哪里不对,说不上来是口气不对, 还是情绪不对——其实是都不对劲, “你人在哪里?”
袁沅环顾这间屋子,“在夏家。”
“你怎么回去了?”
“嗯。”袁沅应了一声,“你那边有消息吗?”
“美国那边暂时没消息。不过——夏良柏有情况,他回国了。”欧阳如常道,“顺道,方镇平这回可能不妙,铁板钉钉——夏克铭要弄他,这回逃不掉了。”
听到这几个名字,袁沅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 依旧对欧阳道:“行,那你先顾着。国外那边也帮我查着。”
“你怎么了?”欧阳突然问道。
认识这么些年,欧阳很清楚袁沅, 什么是要紧的,什么是急迫的, 什么该是细枝末节不必顾着的, 她心里都有数。
但不管怎么样, 她向来较真, 哪里有事说个开口,就这样的?
袁沅无言,拉扯着盖在腿上的被子,手冷脚冷。
“没事,刚才睡了一会儿,大概睡蒙了。”她望着漆黑漆黑的窗外,平静地撒谎。
另一边,门被敲响了。
“阿沅?”
静阿姨的声音响起来。
“欧阳,先这样,有人找我。”袁沅道,“有什么事,我联系你。”
“嗯。记得及时接电话。”欧阳道,“好好休息下。
挂了电话,门也开了。
静阿姨送了一盅汤进来,“太太和钧钧都还没回来,你也不吃饭,先生也不吃饭。本来今天先生回来,我准备了一桌子菜,哎,都没人吃。”
袁沅勉力笑笑,接过木质的托盘,“好香。”
静阿姨如何看不出来她在避自己的眼神,当是没看到她眼眶红肿、精神不济,“香就多喝一盅,反正底下还有。”
“嫂子怎么还没回来?”袁沅拿着勺子,喝了两口才问,“去哪里了?”
“不晓得。”静阿姨道,“不过有保镖跟着,也问题不大。”
“好。”
“饿不饿?我去弄点米饭来?”静阿姨问道。
“不了,喝完我就睡了。”袁沅说完,细致地喝了汤,底下的虫草堆在那里,顶名贵的料材,这会儿也就如同寻常东西一样,看不出半点精贵了。
静阿姨看她端的仔细地盯着罐底,“怎么了?不好喝吗?”
“挺好喝的。”袁沅将盖子盖上,“阿姨,麻烦你了。”
“没事。”静阿姨将盘子接回去,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却又暗自摇头,帮她拉了拉被子才走出去。
袁沅望着那门把手一动,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今晚又是注定的一个不眠之夜。
世事如棋局局新,不走到最后一步,永远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新招数。
但这棋有没有走好,是不是砸烂在自己手里,走棋人却始终心里有数。
这时候伤心落泪,都已经晚了,该走的路但凡有一个路口走岔了,就再也走不回去。
无计可施,条条路都让自己给堵的死死的。
她胸中似乎有一股憋得太久的气,要顿时爆发出来。
她想起刘权说过的话,想起夏克铭说过的话,想到不管他有没有欺骗自己,都不可能再见到自己的父亲——团团的火焰,登时如烟花般炸开。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如死神之手扼住了她的脖子,掐得她喘不过气。
她打开手机,另一个念头像一盆冷水一样浇过来。
按灭手机,随后按灭房间的灯光,她靠在床头。
这夜里,连星光月光都不曾有,沁着寒的空气无孔不入。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夏家还是原来的那个夏家,风平浪静,一团和气。
夏克铭从看守所出来后,第二天就前往公司办公。
报纸媒体大肆宣扬的角度,从夏克铭和李庆昌的不正当关系变成了夏东集团内部黑手,李代桃僵行使不正当权利。
而这只黑手,不言而喻,是方镇平。
袁沅在家,哪儿都没去。她出房门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去看二楼走廊处的那个监控器。
大部分时候,她都呆在客厅里,陪着钧钧的同时,她联系了陈飞月。
陈飞月回应得很积极,【有很多之前被送过去的文件上,都有方总的签字。听说,有两份关键文件都是他瞒着公司签的。】
【他的头衔是总助,怎么还能签重要文件?】袁沅抛出自己的疑问。
【听说主要是那个李会长在里面招认的。】
“阿沅,跟谁聊呢?这么严肃?”童修丽在家里穿得随意,她这两天总避这夏克铭,这会儿人不在,她才自在点。
童修丽坐了过来,袁沅才收了手机道:“之前的同事,你见过的。”
手机一震,又来一条:
【沅姐,你知道吗,他们慈善分会又出事了,说是有个领导,刚上去顶替李会长,结果被查出来滥用职权。】
袁沅一挑眉,赶紧回复问:【刘?】
【刘晓成。】
袁沅看着这名字,心想到的自然是刘晓成和方镇平之间的牵连。
明的暗的,在面儿上的,在底子里的,多少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沅姑姑,我姑姑怎么还没回家呢?”钧钧跑过来一屁股墩在她腿边。
小孩子整个人阳气重,身子暖,袁沅本就体寒,这么一贴倒是感觉有几分人气。
“过年应该是回来的。”袁沅挠挠他的后脑勺,感觉他比之前又长高了不少。
她想到夏克安的那件事,夏钧就在现场,而且应该是很清楚情况的——但现在看上去,这孩子丝毫不受影响,半点情绪都没有,也从来没跟自己再说过那些事。
大概是孩子心性,过了就忘了。
袁沅想,这也好,省的回头闹出事情来,根本兜不住。
“那我可以去找姑姑吗?”夏钧问道。
袁沅看向童修丽,后者正在刷手机,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么近的对话。
她只得道:“可以的吧,回头你跟你爸说下,让司机送你去。”
“说起来,毕师傅有两天没来了。”童修丽抬起头说了这一句。
显然,刚才那番话,她都是听见了的,只是不想言语而已。
静阿姨从二楼下来,听到这名字,说道:“这不是要过年了,偏偏他老婆不好了,赶着回去照顾,不过明天就来了。”静阿姨叹气,“哎,这份工挺清闲的,他不能丢,丢了没钱了,也不好找。”
“那让王志排排,有保镖不是也会开车的。让毕师傅家里多待几天好了。”童修丽随口道。
静阿姨接过去道:“多待几天么,钱就少了。哎,不好弄。”
童修丽倒是没想到这一茬,讪笑了下,“倒也是。”她看袁沅陷入了沉思中,轻轻推她一把,“你怎么老走神?”
“没呢,昨晚上失眠没休息好。”袁沅随口道,心里那个古怪的念头却像是一颗邪恶的种子落进了黑色的污泥中,开始疯狂生根发芽。
“沅姑姑是没睡好啦,都有黑眼圈呢。”夏钧摆弄着手上的乐高机器人,嘀嘀咕咕地说,“黑眼圈就不漂亮了。”
袁沅笑了,搔搔他的小下巴。
转天,果然毕师傅就来上班,一早先载着静阿姨去了趟市区,等回来,袁沅让他帮忙开一趟租住的地方。
在车上,陈飞月打了电话给袁沅。
“沅姐,你在哪儿啊?在家吗?”陈飞月声音很轻,上班时间不知道躲哪儿打电话。
“怎么了?我在车上,有点事出去下。”袁沅道,“你在哪儿打电话呢?”
“在谭非办公室。”陈飞月嘻嘻一笑,“我跟你说啊,今天公司好大的事情。”
“出什么事了?”
“急冲冲地签股权转让!你还真不知道啊?”陈飞月兴奋地说,“我还看到了夏董的伯伯,跟妹妹。”
“夏可苓?”袁沅省去了另一个名字,那天欧阳说夏良柏回国,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哦对了,还有夏老太太。年纪好大了呀。”陈飞月说,“沅姐,你还能回来上班吗?”
袁沅避重就轻地问:“你在哪儿看到的?”
“顶楼啊,我不是跑去办事儿么,哇,超大阵仗,全部股东列席,震惊。貌似接下去就会对外公布。”陈飞月夸张地说,“可惜不能拍照片,不然我给你来一张他们的合影。我刚才偷偷瞄了一眼,都是西装革履、全副武装。”
“嗯。”袁沅随即想到的是,夏克安那部分的股权是不是自动转到了夏克铭手上?
“以后夏董是不是就是公司真正的老板了?不过现在公司事情这么多,之前股价跌得没眼看,好多股民都在骂我们公司呢。也不知道接下去怎么办。”陈飞月嘟嘟囔囔地说,不一会热又扯开去,“你要是在就好了,我们当面八卦八卦。”
对这个问题,袁沅只好语焉不详地说:“明年看情况吧。”
“哦。”陈飞月道,“那我过几天约你吃饭哈。”
“行。”袁沅挂断电话。
汽车行驶得很平稳,距离租房的地方越来越近。
从宽阔的大马路,转而进入小街道,两边的行人逐渐增多,车子也行得更为缓慢。
这个时节,天气寒冷,人人都裹紧了外套瑟缩着,连爱美的女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袁沅按下车窗,刚留出一丝空,冷风蹿进来,直奔人的关节缝儿里去。
冷风叫人清醒,但是吹久了也能麻痹神经。
袁沅望了一眼熟悉的街景,眉眼沉沉。
最终,她将车窗严丝合缝地关上,开了口问:“毕师傅,我听静阿姨说,你太太身体抱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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