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夏钧被接回家, 也到了正午时分, 童修丽中间给夏克铭去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听, 想必应该还在接受调查。
“先吃饭先吃饭。”静阿姨看她总在走神, 提醒她, 转头给她们一人送了一碗汤, “没事的。”
袁沅也不便说什么, 当时情况她了解得不多,具体这个调查要拖到何时难说,正也发愁, 碗里悄悄塞进一块牛肉, “沅姑姑你好久没来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夏钧嘴巴里嚼着米饭嘟囔, 平时童修丽管着他, 食不言寝不语,今天也没说他。
等过午,夏钧被静阿姨带回房间睡午觉休息,童修丽喝着咖啡在客厅踱步, “阿沅,要是再过一小时还没消息, 我要么联系下朱局长。”童修丽道。
“你是说公安局的那朱局长?”袁沅跟她确认, 那位领导跟夏克铭关系交好也有许多年, 不过平时来往少。
“上次你被绑架, 也是朱局长喊了人来的。”童修丽道。
袁沅道:“今天带走夏董的就是公安的人, 那朱局长肯定一早知道这件事——”她一顿, 下意识地想到,那夏克铭也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带走审问。
果不其然,半小时后,夏克铭报平安的电话打到童修丽这里,简短说了几句,末了问她,“阿沅在陪着你吗?”
“在的。”童修丽拿着电话看了眼在沙发上办公的袁沅,“一早就来了,一直陪着我跟钧钧。”
“嗯。”夏克铭那边应一声。
等电话挂断了,童修丽才抱着手机大呼一口气,“今年真的不太平,两回绑架案了,公司又这样——”她常挂在嘴边的去庙里拜拜都因为刚去过,不顶用了。
袁沅回复了谭非组建公司临时工工会小组的邮件,并抄送庄盾,才随口说道:“好事多磨,可能有什么好事吧?”
童修丽扯扯丝质的家居服坐在袁沅身边,“哎,这次没事就好了。”
突然手机又响了,袁沅却见她一皱眉。
“我接个电话,你先忙。”说完,童修丽立刻起身去接电话。
袁沅没敢回头看,只听着步子是往楼上房间走的,她眼皮子一跳,连绵的阴霾挤进脑子里,内心那点忐忑不安立刻就无所遁形。
袁沅本想回公司再上两小时班,结果童修丽拉着她吃饭,说夏克铭一会儿回来,一家人很久聚一聚,袁沅一听要走的步伐更坚定。
最近这一叠叠的事情如砖垒,她面对着夏克铭既坐不住也咽不下,最后还是汽车修理的一个电话把她解救了。
拿来车回去的路上正赶着下班高峰期堵车,袁沅给欧阳打电话,他接得很快又道:“你让我查的都没消息,我现在跟无头苍蝇似的不知道盯着谁。”
侧面的车要别过来,袁沅踩住刹车让一让对方,慢慢地游在车道里,感觉回去的路遥遥无期。
她想了想才问欧阳,“童修丽那边,你帮我顾一顾?”
欧阳似有话要说,却又发出了个奇怪的音节,然后改口道:“她到底是夏克铭老婆,你管她也没有意义。”
“我就是怕出事。”袁沅也自觉好笑,她这个惹事的人,偏偏说自己怕事。
欧阳一阵沉默,道:“之前跟着周庭扬,他们过从比较密集,发展到哪一步我不说你也清楚,说明白我们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万一……”
袁沅道:“没有万一了。”
车流再次涌动,绿灯一亮所有车如获重生,齐齐驶向前方,袁沅望着前方又一个十字路扣道:“眼下情况越来越复杂,真的出事,让女人当马前卒,那实在是太难堪了。”
无论如何,童修丽也不该是这场旋涡的牺牲者。
“可是你阻止不了,如果她自己想往坑外跳,你搭把手,拉出来,现在她自己一脚踩进去,你要拉她也得她回头应你。”欧阳沉沉地道。
不远处鸣笛声阵阵,俨然又有人超车把路给卡死了。
袁沅敲着方向盘,眉心皱了皱,“欧阳,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
欧阳,“我瞒你干什么?我只是怕你要去拉她,反而被牵扯。”
袁沅没有反驳,十几秒的冷静后,她道:“你帮我找人看着她吧。我不想她出事。”
欧阳哀叹一声,“你太心慈手软了,夏可苓你要救,童修丽你要帮,最后生死关头你是不是还要帮一把夏克铭夏克安?我们都是凡人,做不好圣人。”
这次是欧阳将电话先挂断了,袁沅握着手机,前路慢慢,脑中一片混沌。
两天后,房管局领导再次发声,将御城项目摇号事件做公开告示,其中多名公职人员接受处罚,甚至调岗。
与此同时,夏东集团房产开发子公司高层换血,发布给全公司的高层人员任免文件中,赫然方镇平成为了子公司的主要负责人。
袁沅当签这份任免文件的时候,将公司夏克铭身边的几个人盘算了下,除了几个分公司的老总,的确方镇平是面上唯一的人选。
但这是方镇平的目的吗?
“沅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陈飞月拎着礼盒进来,另外还有一个小红包,“想了想还是跟国庆的一起发了,省的算两波。”中秋是月饼绿豆糕礼盒,国庆是两百元的超市卡。
“谢谢。”
袁沅让她放在门边就好,又道,“今年统计总结早点做好,回头财务又会来催,总显得我们事情办得不漂亮。”
“沅姐,我们中秋商量了下部门聚个餐,你OK吗?”
袁沅点头,“时间定好了告诉我。这个季度似乎还没一起吃过饭,我都忘了。”
陈飞月点点头,她其实很心虚,因为底下小员工聚餐其实是三不五时的,叫领导就真的很少了,“因该是明天晚上,准备吃日料。”
“定了几个人去?”
“十八个,有几个晚上就走去旅游过中秋。”陈飞月小小声问,“喊庄总吗?”
袁沅看她一脸不情愿,轻摇头,“也请不动。孟助你们应该叫了吧?”
“嘿嘿。”陈飞月一笑,“他去的。”
真等到了吃饭那场景,三间相邻的日式房门都敞开,数张桌子拼成长长一条,近20个人坐在桌边,热闹似乎以前传统的流水席。
眼下,穿着粉樱和服的女孩子做艺伎打扮,给每桌上菜。
袁沅被那落下来的袖子拂了拂,只觉得猛地一阵浓郁尤加利味,想来应该是这女孩子的香水味,倒是很别致。
“中国团圆的佳节吃日料,我家里老父亲要是知道,估计得气得喘气。”孟助一边摇头一边道。
这桌上位置最大的就是袁沅和孟助,谭非跟陈飞月避嫌隔得老远,一个在袁沅对面一个在另一头跟下属把酒言欢。
“那你多吃点鱼生,争取吧日本吃穷。”陈飞月用公筷给他送了一大块鲷鱼鱼生,又将一份装着小碟子的海胆推给袁沅,知道她不吃生物,“海胆蒸蛋,熟的。”
“哎,我跟庄总提过要聚,他说你们年轻人吃。”孟助很讲究的用筷子捻了些芥末,“你说他老把自己当中年人,也不是事儿。”
“他年纪是大了点。”袁沅尝一口海胆,她始终学不会吃着东西,不管生的熟的都有心理障碍,寻思着应该点个什么热盖饭。
不过她自己没意识到,这句话把孟助给堵得哑口无言。
“年纪大,不是温柔体贴嘛!”有好事者不明所以地道了一句,“女的大,就更好,女大三抱金砖。”
“……”孟助和袁沅一听都愣笑了。
“哪儿跟哪儿?这一出出的。”孟助嘚啵一句,给对方斟了点清酒,“走一个走一个。”
袁沅心说孟助这北方汉子的调性是到哪儿都这样了,平时跟着庄盾都斯斯文文,一喝酒,就现原形。
“财务廖经理不就是老婆大三岁嘛?上半年刚生娃,而且老丈人多好,直接送套房。”喝酒的是招聘组跟陈飞月打配合的郑东。
“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人家生孩子送房都知道。”孟助又给他续一杯,“不成,再走一个。”
俩人仰头把酒喝了,郑东道:“不是啊,又不是我一人知道,飞月——飞月也知道。”
袁沅这边小口小口吃着东西仔细听着,又听陈飞月道:“我没你这么八卦,廖经理我又不熟。”
“你们说的是财务廖经理吧?”袁沅抬头问,她平日鲜少参与八卦话题,但这种场合,难免表现出一些兴趣,“我是听说5月份生的孩子,现在都4个月了吧。”
“对。”郑东一点头,“沅姐你也知道啊!”
“什么沅姐,那是你叫的吗?这是我沅姐!”陈飞月嘿了一声,“孟助,你帮我给他倒酒,吃个饭你瞎喊什么呢。”
孟助在中间,笑得眯眼,“对对对,这姐都喊了,得喝。”
郑东倒不矜持,举着酒杯对着袁沅和陈飞月分别道:“我的锅我的锅,飞月妹妹我错了求放过。”笑倒一堆。
“少喝点吧,清酒后劲大。”袁沅道,她是预先说好要开车所以滴酒不沾,她继续问道,“郑东,你说廖经理老丈人送房子?买哪儿了?”
郑东寻死了下,“翡翠江城吧。我听他们财务的小姑娘说的,不一定准。”
“我看了那楼盘,挺贵的呢。”袁沅道。
陈飞月接过去话茬问,“沅姐你准备买房啦?”
袁沅一点头,“不过翡翠江城不行,均价都四万五了。”
郑东嗨了一声,“四五万不算什么。”他使了个眼色,“我有个终极八卦——”
周围几人连带着袁沅、孟助都凑近点,只听他道:“他老丈人生了个好儿子,是一个蛮厉害的领导,钱是哗哗的进。”
“那不给换个地方?待我们这里多磕碜,而且他业务能力也……”陈飞月话没说完,自己先心虚地看了眼袁沅,怕人前说错话又被上司教育。
不过袁沅倒没怎么想这番话,只是觉得好奇,这一层一层的事情,就跟眼前雪白碎冰上的粉红三文鱼片玫瑰花,夹走一片还有一片。
“他老丈人儿子叫什么?”孟助问,这八卦都聊到这份儿上了,当然要问个清楚。
“姓刘吧……慈善基金分会的领导——沅姐,这你比我熟啊。”郑东又喊了一声,却把袁沅喊了个激灵。
慈善分会的领导,姓刘,底下还得有个比廖经理还大三岁的妹妹,那不是刘晓成吗?袁沅存了个疑心。
门边忽然来了一些服务人员,所有门都推开,原是到了餐厅每晚九点半的艺妓表演时间。
袁沅心里存着心思,潦草地看着门廊中间的两个艺妓来回舞动,那柔情袖间又有那股似有若无的尤加利香味,她仔细分辨身段脸型,才发现这盛装打扮的艺妓与刚才那个上菜的服务生俨然是同一人,心道做老板的,真的也是人尽其用。
一曲舞罢大家拍手称赞,袁沅却看对面包厢一道目光游弋在自己这边,却见是半生不熟的厉承南,她抿唇轻笑,算是打过招呼,却见对方从榻榻米上起身玉立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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