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那一瞬间的失态就如同刘子科他们认为的那样,完全是被杜芊的继父的不要脸气到了,忍不住才冲了出来。
刘子科挠挠头,喜滋滋的。
“秦教授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还以为这辈子我看不到你这么激动的时候呢,原来秦教授和我一样,也是性情中人。”
秦晋荀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那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刘子科一愣,正想凑过来,两人中间就多了一个温玉。
她挡住刘子科的视线,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机。
“刚才的话,我都录下来了,最起码能知道杜芊的继父当年收了李明复的封口费,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逃避法律制裁的。”
信息轰炸之下,这一点被众人忽略,温玉的补漏对二队队员来说简直就是仙女下凡普度众生。
刘子科顿时对温玉感恩戴德,暂且遗忘了他心中新鲜出炉的热血秦教授。
再次回到警局里已是深夜,除了秦晋荀外,众人都是神采奕奕。
这种连续的加班熬夜对这些夜猫子守卫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对于秦晋荀就是一件极度不爽的事,某天沈路安单方面跟温玉闲聊告诉过她,秦晋荀这个人作息很怪,他可以不眠不休做上三天三夜的实验,也可以因为各种特殊情况在任何地方以任何姿势小憩几个钟头立刻清醒,只是不能在他舒服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时再强制把他叫起来,这时候如果没睡够,秦晋荀就会有一种寻常人才会得的毛病——起床气。
接连几天睡眠不能自己掌握,秦晋荀的性质不高,有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在温玉后面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像无聊的家庭主妇不知道做什么时随手打开八点档是一样的。
温玉芒刺在背,几乎汗毛倒立,恨不得他还是下午那种诡异的状态,也比此刻恢复刀枪不入的好。
索性刘子科很快就回来了。
“这是我的疏忽,因为之前没让他们排查杜芊的社会关系,也就没留意过她母亲。”
“这还有几分就诊记录,都是她妈妈的,你看看这——多处骨折,那男人显然在把杜芊关起来的同时也对她妈妈下了手,真不是个东西。”
秦晋荀的身子微微前倾,温玉知道,这是他感兴趣的表现,本着一种单纯的好奇,想知道这一切悲剧发生的根源。
“但是这个杜芊真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啊,完全看不出来,她没有任何相关的就诊记录,并且在为数不多的社交活动中都表现的很正常——除了不怎么爱交际,来往的朋友不多,或者说,一个都没有,那个隔三差五给她花店送花的王政,就算是跟她走得近的了。”
“还有,这是新采样的视频,有一个超市的监控拍到了当晚经过的人,经过辨认,是杜芊。”
视屏定格在她扬头看向监控的表情上,视频中那张跟杜芊一模一样的脸上,却挂着锐利漠视的表情,那是杜芊永远不会出现的。
秦晋荀默默地看完,没有说话,倒是刘子科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已经弄清楚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是我们一叶障目了,因为小偷的事,我几乎已经不怀疑杜芊了,可是现在想一想,如果杜芊就是那个小偷,她就完全有了作案的时机,她之所以坦然地将监控录像给我们,不是套路,而是她精神不好,病人的作法本来就不能用寻常思维衡量啊。”
话音一落,刘子科就发现秦晋荀看他的神情有几分古怪,无端令刘子科想到了小学时他补了一个假期的课,结果在开学第一考时就拎回家59分的试卷时,他爸爸看他的眼神儿......
秦晋荀仿佛不太确定,问他,“你是这样想的?杜芊是个精神病患者?所以思虑不周到?”
“怎、怎么了秦教授,我的话有哪里有问题么?”
就连温玉也闭了闭眼,所以秦晋荀之前那些分析对这个愣头青就没有一点触动......
秦晋荀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嘴唇扯了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以解冻的时候,也不能期望一蹴而就。
刘子科:“咦?”
秦晋荀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下午我要跟她谈谈。”
刘子科开口问道,“杜芊?”
“不是。”
“那是谁?”
秦晋荀缓缓说道,“杜芊。”
刘子科:“咦?”
刘子科觉得自己快要被绕晕了。
他要跟另一个杜芊聊一聊,但要在他睡醒之后,一边想,秦晋荀一边偏头看温玉。
“走,回家。”
秦晋荀想要表达的是送你回家,温玉也听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拎起包就就跟上来,留下一地问号。
过了一会儿,有人弱弱地开口,“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可怜的季检。”
浑然不觉造成什么误解的两个人和谐地上了车,直到温玉发现这不是回自己家的路,于是警觉地问道。
“我们去哪?”
“虽然我很喜欢你这幅善于保护自己无比惜命的模样,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现在从心理到生理都很冷静,你不必担心。”
温玉疑问地凝视,秦晋荀于是露出了一个近似妥协的表情,“顺路去找一个人。”
“谁?”
“杜芊这种情况我没碰到过,也只是略懂,不是专家,我需要找一个人详细了解一下——钱玉峰。”
钱玉峰正要下班,就被秦晋荀堵了个正着。
“钱医生,你在精神科多年,是否见过杜芊这种情况的病人呢?”
钱玉峰愕然。
秦晋荀和钱玉峰在里间讨论,用词太过学术,温玉听不懂,就出来到医院的长廊上坐着,月光凄清,更衬得医院的走廊幽静诡异。
和一般人不同,她从小就喜欢医院,只是因为,她的父母都是临床医生。
他们工作繁忙,温玉有时候实在想爸爸妈妈了,就趁放学偷偷跑过来,还像模像样地挂了个号,才捏着病历本兴奋地沿着走廊跑过来......
温玉的父母说了她好几次,她都不听,他们就笑。
傻阿玉,以后你长大了,爸妈老了,退休在家,有你烦的时候呢。
她懵懵懂懂,只一心想,她的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老啊。
盼着盼着,突然有一天,她意识到,她的爸爸妈妈永远都不会老了,而她也永远不会有爸爸妈妈了。
秦晋荀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温玉歪在长椅上,手肘支撑着额头,眉心微微皱起,仿佛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秦晋荀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盖了上去,表情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疼惜。
钱玉峰正好拉开门寻他,“秦教授,你来,我找到一个国外的案例。”
声音来的突然,温玉微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秦晋荀的脸近在咫尺,她的眼睛还没有聚焦,只能隐约分辨走廊墙上大大的医院的标志。
她双眼迷蒙着,周身独属于自己的气息将秦晋荀牢牢地钉在她面前。
温玉朱唇轻启,呵气如兰,轻唤了一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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