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睿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身上盖着一件毛毯,额头有些刺痛,他伸手摸了一下,发现额头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竟贴着纱布。奇怪,他记得自己刚才明明在坐在电脑桌前的,怎么会躺在地板上?这额头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他紧张而焦虑地朝旁边看去,却发现沈涵菡正双手抱胸地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他一惊,大声质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宸带我进来的。”沈涵菡毫不避讳,直接进入主题,“我看到了宸给你的留言,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被附身的原因,为什么要冤枉我?”
顾晟睿瞪着她,像没有听到沈涵菡的问话似的,只抓住某一点焦急地追问:“宸来过?他在哪?在这个房间里吗?”说着,他坐直身子急切地四下张望起来,想要尽最大的努力用自己的肉眼凡胎捕捉到宸的身影。
看着如此这般失魂落魄的顾晟睿,沈涵菡的心里隐隐抽痛起来,她沉沉地叹了口气道:“他走了,现在不在这里。”
听到沈涵菡的话,顾晟睿那急切寻找的目光里揉进了一丝失落和刺痛,像要逃避现实一般,他痛苦地用手捂住脸,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沈涵菡见状,走过来温柔地捏住了他的手掌,将他的手从脸上拿开,将他那无限悲哀的面容完全暴露在刺目的灯光下:“你到底还要这样自责到什么时候?宸说了,他的死与你无关,当年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就因为你总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宸也无法安心离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默默地守在你身边,为你担心,为你着急,你有为他想过吗?如果你不振作他就要永远在这人世漂流,永远无法安心地去投胎。是你用自己的负罪感活生生地束缚住了他,连他再生的机会都剥夺了,你知道吗?如果真的是为了宸好,你就应该振作起来,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好好地活下去。”
顾晟睿的身子一紧,他缓缓地张开眼睛,抬头看向沈涵菡,那迷惘的表情就像个在森林中迷路的孩子:“当年的事情……是宸告诉你的吗?”
沈涵菡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真的……因为我而没有办法安心去投胎?”
沈涵菡再次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至今还滞留在人世的原因都是因为你,这也是他找上我的原因,因为我能看见他,所以他一直想通过我将这些话传递给你,只可惜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些,还一次次地误会他。”
顾晟睿瞪着她,显然沈涵菡的某句话刺伤了他,他一把甩开沈涵菡的手冷冰冰地瞅着她,再次用质问的语气嚷道:“你以为他滞留在人世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吗?”
沈涵菡一振,她知道顾晟睿指的是什么,她更知道,这个问题她无法逃避,她只能面对:“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这也是你故意疏远我的原因不是吗?你觉得宸……”她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觉得宸……喜欢我。所以你想主动退出,成全宸,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宸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要如何成全?”
“成全?”顾晟睿瞪大眼睛,那眼神中充满了批判,“你以为我这么做只是在成全,我真没想到,即使知道宸是我哥你居然还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厚颜无耻地粘着我,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可以做到如此铁石心肠。”
“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做?也变成一只鬼和宸双树双栖吗?我知道你对宸怀有强烈的愧疚,想要赎罪,但怎么可以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残忍的是你!”顾晟睿怒吼道,“对宸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你是我见过的最卑劣,最无耻的女人。”说着,他愤然地伸手指向门口的方向,“滚!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不要再污染我的眼睛。”
“顾晟睿,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吗?”
“我叫你滚!”顾晟睿嚷着,抓起沈涵菡的手臂,将她一把推出了房间,沈涵菡的腿本就受了伤,受到这样的撞击,她的伤口登时裂开,往外渗着血,将那缠绕着腿的纱布染红了好大一片,可即使是这样,顾晟睿的眼皮连眨都没有眨一下,只是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怒不可遏地瞪着她。
这样的眼神深深地刺伤了沈涵菡,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伤透她的心,她真的觉得太累太累,受伤地紧蹙眉头,她悲哀地看着他,哑声问:“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顾晟睿的身子猛地一颤,随即阴冷地笑道:“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样的女人,就算在路上随便抓个风尘女也比强上一百万倍。”
沈涵菡瞪大眼睛,浑身因为屈辱和气愤而激烈地颤抖着:“呵,我一定是疯了,才会爱上你这样一个歹毒的男人。”她悲哀地说着,吃力地支起身子,从地上一点点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边拿起拐杖,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顾晟睿的房间。
心,已经在这无比伤人的一句话中彻底死去,对于这个男人,她再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好难受,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却也抵不过心里的千疮百孔,沈涵菡觉得自己可笑极了,每一次以为已经离幸福很近,不料这裹着幸福蜜糖的假象不过是之后那一连窜不幸的引子,等待她的是永无止尽的折磨。
回到病房,沈梦芸竟然还在睡,沈梦芸这只要一睡着,不到点就算地震了也不会醒过来的性子倒是为她省去不少麻烦,至少她不必再为了自己这无故消失的几个小时去多费唇舌解释。
细心地为妹妹盖好被踢到地上的外套,她坐到榻上,将拐杖靠着墙壁放好,正准备躺下,却发现自己竟还穿着顾晟睿的衣服,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再次抽痛起来,她迅速起身拉开行李包拿出一套换洗的衣服飞快地将身上的衣服换下,随后气恼的一把扔进了垃圾桶里,她要将顾晟睿完完全全地从她的人生里剔除掉,如同这套衣服一样把与他有关的一切通通扔进垃圾桶里。
这一天就这样在沈涵菡郁闷而悲哀的情绪里顽强地挺过去了。
隔天,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顾伟不知道从哪得到她入院的消息,竟提着大包小包前来探病,而梨雨韵和沈梦芸则像是故意为两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似的,竟相继找了个不痛不痒的理由退出了病房,让沈涵菡和顾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尴尬得要命。
就这样,整整一个星期顾伟几乎每天都来探病,两人之间也不似之前那般尴尬,反而找到了不少共同的话题,相谈甚欢。到了出院这一天,沈涵菡左等又等,就是看不到梨雨韵她们,最后却看到顾伟风尘仆仆地跑了进来,沈涵菡郁闷地一拍额头,她的家人这个甩手干部也当得太彻底了吧,直接就把她扔给顾伟不管了。都说出嫁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她这还没出嫁呢,怎么就把她当水给泼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将手上的行李递给顾伟,跟在他身后,正要走出门口,眼角的余光里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身旁飞快地闪了过去,她下意识地回头,却只看到那迎风飘扬的窗帘。
“怎么了?”顾伟见她忽然不动了,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她。
她愣了愣,随后飞快地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她想她大概是看错了,那天对宸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他又怎么可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已经帮宸传达了想说的话,如今,她和宸之间那仅有的羁绊也消失了,他们已经没有了可以相见的理由。
这样想着,沈涵菡心里竟隐隐地涌起一股失落,与宸相处的这些时日竟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迹,唯一遗憾的是她没能在他离开的时候好好地道一声再见。
门外的顾伟再次催促了起来,沈涵菡应了一声,随着他的步伐很快地消失在了病房门口。
房门关上的刹那,宸俊朗消瘦的身形一点点地自墙角显现出来,他深邃的眼神里溢满了悲哀,像是下一秒便会被这烈焰般的痛楚炙烤得融化掉。
沈涵菡并不知道,在她住院期间,宸一直都守在她身边,从未离开过。
他总是等到沈涵菡熟睡了之后才出现,然后,就那样呆坐在病床旁,无限留恋地看着她的脸,整夜不眠……
“这好像不是去我家的路。”沈涵菡坐在副驾驶坐上,眼睁睁看着顾伟开车往她家完全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终于忍不住提出了抗议,“你要带我去哪儿?”
顾伟扭头微笑地看着她,眼睛前的镜片在阳光下反射出温暖人心的光芒:“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当然要先吃过中饭再把你送回去,不然阿姨又要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顾伟说得一本正经,沈涵菡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说顾大律师,下次你要请我吃饭就直说,咱们都这么熟了,我不会不给你面子的。”
顾伟也仿佛松了一口气般,舒心地道:“太好了,没事先征求你同意就擅自把你拉了过去还以为你会生气。”
“谁会跟免费的午餐过不去啊?不过,我可要提醒你,我食量很大的,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掂量一下自己的钱包看米米带足了没。”沈涵菡调侃道。
“没问题,多少我都请得起。”顾伟豪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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