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广廷这两天一直无心工作。方纤兰大闹荣泰大厦的事情他一早便知道,与其说知道不如说他当时就在场。
那天他和沈涵菡约好了要见面,他草草地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准备下楼去迎接沈涵菡,他想给她一个惊喜,为了避人耳目他选择了楼梯而非电梯。27层的距离不算高也不算矮,刚刚好够他缓解激动紧张的情绪。
这是卢广廷第一次如此期待和一个女人见面。
和方纤兰结婚十载,他从未来都是规规矩矩,不曾出过轨,可自从遇见深涵菡的那天开始,他所有的人生轨迹都脱离了正常的轨道。对方纤兰他没有爱,他之所以愿意娶她是因为她有个混黑道的大哥。
十年前的他年少轻狂,与方纤兰在酒吧相识后发生意外事情,本以为可以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承欢之后拍拍臀潇洒地走人,却没料自己竟然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当时方纤兰的哥哥方凯已经是当地一个颇具规模的地下组织头目,连警察都要忌惮他三分。卢广廷竟然染指了这种狠角色的妹妹,自是没有好果子吃。隔天方凯便派人将卢广廷揍了个半死不残,威胁他要么娶方纤兰要么自宫。卢广廷哪见过这阵仗,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连连点头答应,当天就被抓进民政局签字画押,和方纤兰正式确定了夫妻关系。
要说这方纤兰对卢广廷也真是不错,婚后对他百依百顺不说,知道他是学电子计算机专业还专门为他创立了一个电子公司,让卢广廷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为了一个坐拥亿万身家的电子新贵。她用金钱和地位成功地将这个男人绑在了自己身边,却很清楚这个男人心里并没有她,尽管她爱他胜过于她自己,尽管他们已经共同生活了十年,他仍是和她相敬如宾,却……没有爱。随着年岁的增长,方纤兰越发地不安,她不得不在卢广廷身边安插眼线,时时盯着他,防止他做出一切出轨的举动。
最终,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于是便上演了那场荣泰大厦的闹剧。
方纤兰扇沈涵菡巴掌的时候卢广廷正好从安全通道走出来,亲眼目睹沈涵菡被妻子羞辱,他的心虽死命的揪痛着,却最终败给了自己的懦弱,选择逃避,选择视而不见。
而逃避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那汹涌而来的后悔和自责。所以连日来他几乎没睡过一天好觉吃过一顿好饭。
踌躇着拿出手机想要拨打沈涵菡的电话,刚接通他又忙不迭地按掉。他已经不知道重复这个动作多少次,可一次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接通过。他感觉自己就像得了强迫症,如果不在今天听到沈涵菡的声音他一定会疯掉。
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像只被惊扰的公鸡似的,在房子里焦急地来回踱步。终于他又一次地拿起电话,发誓这次一定要拨出去,办公室的门却在这时被打开了,然后他就看见沈涵菡从电话那头真真实实地跳到了他眼前。而更让他惊异的是,在沈涵菡的身后还跟着这幢写字楼的主人顾晟睿。
当惊讶的目光接触到沈涵菡那张怒气冲冲的脸时,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沈涵菡身上。只见她她圆瞪着双眼,满脸的怒容,双手攥紧着拳头,关节处被捏得发白,甚至能想像得到那指尖发出的清脆的响声。
他知道她在生气,也知道她迟早会来兴师问罪,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似的,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
沈涵菡没在门口踌躇多久,便径直走到卢广廷面前。
卢广廷抬头看她,声音细弱蚊蝇:“涵菡……对不……”还没来得及开口,他那无力的道歉便消失在了沈涵菡清脆有力的一巴掌中。
卢广廷被打得猝不及防,这是他计算过的最坏的情况,他知道沈涵菡这一次是彻底地伤透了心,所以他不怪她,只是有气无力地偏着头,任由那火辣辣的一巴掌在他的脸上显出五个清晰的指印。
沈涵菡在一旁瞪着他,像是承受不住那急剧膨胀的怒气般,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卢广廷!”沈涵菡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后却有一个如火山爆发般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沈涵菡和卢广廷同时一愣,双双朝门口看去,却发现方纤兰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门口,双手叉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她用利刃一般的眼神狠狠地剜了一眼沈涵菡,而后一阵风似的卷到卢广廷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泼妇骂街似的嚷开了:“好你个卢广廷,说什么公司事情多不能回家,结果竟然躲在这里和这个女人见面,你这个挨千刀的,我和你拼了……”说着她挽起袖子一副要和卢广廷大干一场的架势。
沈涵菡见场面一时失控,只好暂时将她的义愤填膺扔到一边,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她上前试着拉住方纤兰千手观音似的不断挥动的手臂,用平静的声音解释道:“卢太太,你先冷静一下,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天来找卢广廷是有别的事情。”
“住嘴。你这只狐狸精,我没有找你算账,你倒管起我来了。”方纤兰尖利地叫着,一把推开了沈涵菡,举起手掌就要朝沈涵菡脸上扇去,然而她才抬起手,手腕忽然就被牢牢抓住了。
方纤兰愕然地转过脸去,却见顾晟睿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了她身旁,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拉住沈涵菡的胳臂,将她牢牢地护在自己的身后。
方纤兰难以置信地盯着顾晟睿:“顾总?你现在在做什么?”
顾晟睿不答,反倒将方纤兰的手臂用力地甩出去,用冷凝的目光死盯着她的脸:“沈涵菡不是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吗?请你听她把话说完。”
“什么?顾晟睿你……”方纤兰的脸色越发铁青,不知不觉间她的称呼已由“顾总”变成了“顾晟睿”,她盯着顾晟睿的眼神千变万化,似有无数种情绪在她的脑子里交错而过,最后她从这些烦乱的思绪中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眼神也由之前的慌乱变成了一种纯粹的厌恶,她转向沈涵菡冷冰冰地道,“沈涵菡真看不出你手腕这么高明,从我老公这边走不通你又转投顾晟睿的怀抱了吗?”
沈涵菡的脸色阴了一下,她知道以现在混乱的状况不管她说什么都会被怀疑,暗暗叹了口气,她不再和方纤兰缠绕,而是转而面向卢广廷继续她之前的话题:“卢广廷我们谈一下……”刚张口,她又意识到什么,瞥了一眼刺猬似的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方纤兰改口道,“单独谈谈。”
这句话显然踏入了方纤兰的雷区,她瞬间就炸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沈涵菡面露难色:“这件事情……我觉得您还是不要听比较好。”
方纤兰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似的,失声笑了起来:“我是卢广廷的妻子,有什么不能听的?还是你又想用什么手段勾引我老公?”
沈涵菡再次叹了口气,她知道现在不管她说什么方纤兰也听不进了,她只能期望方纤兰听到接下来的话不要血压升高才好:“好吧,如果你真想听的话……”说着,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转向卢广廷,表情又恢复了之前愤慨和震怒,“卢广廷我问你,去年的七月五日你在哪里?”
“什么?”卢广廷的思绪还停留在揣摩沈涵菡和顾晟睿的关系上,一时间没转过弯来。顾晟睿的表现真的很可疑,他虽然和顾晟睿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这个男人是出了名的冷血动物,除了公司的营业额他对任何事情都是漠不关心,因而总是带着一张面瘫脸出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今天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沈涵菡的事情这么紧张,甚至还为她挺身而出,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这种感觉就像一根卡在喉咙的刺让他很不舒服,所以,当沈涵菡没头没脑地抛出这个问题时,他的语气中明显夹杂着些许气闷,“你问这个做什么?”
卢广廷的态度让沈涵菡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心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为什么偏偏是他,虽然经历了那样难堪的事情,可她心里那份喜欢的感觉并没有退去,得知自己曾深爱过的男人竟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这样的冲击竟让她有些天旋地转,她下意识地捏紧拳头,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暗暗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忽的,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白光从身旁一闪而过。她一激灵,目光不自觉地追随过去,却在看清那东西时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病人服的女人,佝偻着身子,低垂着头,站在窗户旁,长发披散下来将脸部的五官遮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就像那些头发原本就长在脸上,就在沈涵菡盯着女人脸看的当口,那女人忽然动了,只是她走动的样子非常奇怪,脚没有挨着地板,整个身子都悬浮在空中,两条库管空空荡荡的,就像那里面原本就没有腿。
沈涵菡的身子开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她很清楚那个东西是什么,更清楚那东西是冲着她来的,她迅速移开目光,想要装作视而不见,可那东西却以更快的速度移动过来,两只手臂僵硬地抬起,直指沈涵菡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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