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爷爷才对夏湘西说的,摄青鬼和红衣厉鬼,都是因为怨气复仇而生,但是即使是他们报了仇,也不会改了本性。就像是病变了的植物,病变了就是病变了,回不到本来的样子。
鬼最能记住的就是仇恨,其他的情感都会遗忘,就是仇恨无法遗忘,因为那是他们存在的根本。没有了仇恨,他们也就该回哪里回哪里了。
爷爷安抚了那只鬼,说会想法子让他超渡。
不过,这些需要麻婆来做。
第二天晚上,月黑风高,麻婆将一把把的白米洒在桃树周围,唱着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神曲,略嫌臃肿的身体诡异的舞动,在这样惊得似乎连生命都静止的夜里,显得格外恐怖惊悚。
一阵寒气逼来,就像掀开沸腾的锅盖,热腾腾的蒸汽一下就窜满整间屋子一样,夏湘西的视线里尽是烟雾弥漫,只是那些雾气是冷的,就像极地冰冷的寒雾。夏湘西猛地哆嗦一下,突然冰寒而至,衣着单薄的她自然抗不劲儿了。
爷爷猛地咳嗽两声,那并不像是平时的感冒咳嗽,就像突然被人从背后猛地拍了两掌,惊吓过度被口水儿呛了!
事实上,夏湘西没有猜错。她果真看到了两个狰狞面丑的人,在爷爷前后恶作剧似的晃荡着。爷爷尽量不视,那两个人,不,是两只鬼却故意的挥舞着双手在爷爷眼前儿晃着,故意气着爷爷似的。
夏湘西本能的想着将那两只欺负爷爷的鬼赶走,但是她的手穿过它们的身体,她打不到它们,它们也看不到她,对她的愤怒基本无视。
麻婆终于停下那丑陋惊悚的舞蹈,跪在地上大把大把的烧着纸元宝。不多时,那两只鬼就走至火堆旁,这边儿烧的是纸元宝,两只鬼捡起来的全是黄澄澄的金子。爷爷也凑到火边儿,烧了用纸糊的箱子,那两只鬼就用这个箱子装着那多的抱不动的金子。稍会儿,就有一队鬼差抬着坐轿的鬼官出现,鬼官从轿子里探出头来,看着那满满一箱子的金元宝,狰狞的面孔上呈现一抹诡谲的笑意,轿帘落下,鬼差抬着轿子往西而去,而轿子后面倏地多了一个被锁链牵着的白衣鬼,正是那个求助爷爷的野鬼。
“好了!”在那一众大鬼小鬼的远去之后,爷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麻婆则表情如常,脸像木板一样。夏湘西走到爷爷身边有些害怕的说道:“刚才那两只鬼怎么总缠着爷爷?”
麻婆这时抬起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面无表情的说了句“那是你爷爷的时辰也快到了!”
夏湘西身子一震,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但她反应过来,紧紧握住爷爷的手,就像一松开爷爷就会离开不见一般。
麻婆说的话一点也不中听,爷爷却呵呵的笑起来,说道:“别听这老婆子瞎扯,她嫌我又多管闲事,还拖她下水,所以恼了,故意咒我!”
夏湘西并不相信爷爷的话,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麻婆说道:“明儿找几个人在这里往西走一百步,就能找到那只野鬼的尸体,还需将他葬了,若不然让他的尸体被野狗吃了,他还是无法超生!”
这件事就交给了夏湘西去做。麻婆说她必须历练历练,趁他们这两个老东西还活着,说的那口气好像爷爷要是不在了,她也活不久了似的。
夏湘西也不敢多想,全当麻婆在说冷笑话,害怕的时候,人们都会选择逃避,夏湘西如今就是这样!
按照麻婆教给她的,夏湘西带着寨子里的几个年轻人,找到了那个野鬼的尸体,尸体早已经腐烂,恶臭无比,夏湘西见多了鬼和僵尸,依然还是对那腐烂的尸体心有余悸。可是再害怕,她也要凑过去。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酒坛子,这不是一般的米酒,而是麻婆用了数味儿草药加酿的药酒。麻婆说苗族人出殡的时候,便会有人一口口的将这种酒大口的喝到嘴里,然后再用力的喷洒到那棺材上,没有别的用处,就是除尸臭。冬天自然好些,到了春夏,尸体放到棺材里几天都是要自然腐烂的,出殡的时候,从棺材底还会不断的渗出腥臭恶心的尸液,周围的人闻了就会受不了的,用香料的话,难以掩盖的尸臭混入香料味儿,就会混成更恶心的味道,但这特质的药酒就不同,浓烈的酒精味儿和药味儿,会很大程度上压制那些腐臭,尤其那酒精最容易刺激人的嗅觉,刺激的厉害了,人的鼻子就会暂时失去嗅觉,闻不到那些味道了。
因为尸体太臭了,即使来的这些人中只有夏湘西是女人,那些男人也不懂怜香惜玉,要夏湘西过去将酒喷洒在尸体上之后才肯过去。夏湘西一口口的喝着那些味道极为刺激的药酒,然后将她的嘴当成了喷水器,将药酒喷洒的整个尸体都是。
那些苗民才过去,先在尸体旁边铺了一张草席,再用带着铁钩子的木棒将尸体勾着翻转着滚到草席上。这才肯用沾满药粉的手去将草席卷了,埋到已经挖好的墓坑里面。
夏湘西觉得这就该无事了,却无意间看到尸体适才倒卧的草丛里,有一只白色几近透明的虫子在缓缓的趴着。那绝对不是一条正常的虫子,就像是蚕一样肥肥胖胖的,却比蚕要巨大,是蚕的两倍。夏湘西首先想到那虫子可能是蛊虫,就想着将这条很可能会害人的蛊虫收了。然而当她想着用专门对付蛊虫的药粉淋到那诡异的虫子身上时,那虫子突然飞了起来,也不知道何时生得翅膀,对着夏湘西就飞过来,那势头儿绝对有攻击之势,夏湘西本能的躲闪,她还没将她那个巫女的新身份完全接受荣南,在危险到来时,本能的躲闪方式就占了第一条。
那个条虫子没有袭击到夏湘西,转身又飞回来,它的身子已经彻底变形,不再是一只肥肥胖胖的虫子,而变成一只黄蜂一般的东西,只不过那身子仍是白色的。
夏湘西左闪右躲,那白蜂的攻击速度也就越来越快,眼见越来越危险,夏湘西才想到用巫术对付它,默念咒语,手上的符咒就对着白蜂飞过去,但这符咒对白蜂是无效的,白蜂就像撞到了一片树叶般轻松。不过这还是给了夏湘西时间,她转身抄起篮子里放着的桃木剑,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擦到桃木剑上,然后挥动桃木剑就砍向那只白蜂,未料桃木剑劈过去,没将白蜂劈死,反倒幻化出更多的白蜂,这下子夏湘西再无可躲,数只白蜂对着她飞过来,叮咬在她的身上,一阵阵钻心的疼痛立即传遍全身,更像是被电击过,酥麻感交织着痛苦,死死的捆绑住夏湘西。
周围那些苗民没有看到夏湘西如此痛苦的模样,他们没有看到半只白蜂,就瞧着夏湘西拿着把桃木剑四处乱舞,还以为她癫了,匆匆的将那野鬼的尸体埋葬后,也不和夏湘西打招呼都直接溜了。
夏湘西瘫软在地上,那些白蜂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的身上却出现一个个如玉米粒似的小包,并且那些小包还会蠕动的样子。夏湘西手指按到一个包上,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包真的是在动,她瞪大眼睛,马上想到那些不见了的白蜂似乎就是钻进她的皮肉里去了,惊悚!
她都不知道怎么跑回寨子里去的,回到吊脚楼的时候,她话都说不出来了。
“尸蛊!”麻婆看到夏湘西身上的那些会动的脓包时,比见鬼还严重的,声音都变了。
爷爷一听名字,手一哆嗦,手上拿着的烟杆一下子也掉到了地上。
问题有多严重,多可怕,夏湘西自己也早有所觉。只听那名字“尸蛊”?她已经吓得浑身打颤,牙齿不受控制的“咯咯”的响着。
麻婆数数夏湘西身上的那些脓包,足足有七八个。夏湘西全身就像被万只蚂蚁咬着一样,她眼前就闪着那些已经钻进她身体里的那种虫!惶恐已经充斥在她的每根血管,锁住她所有的神经!
另外,夏湘西没有猜错,这些尸蛊就是那些身上的蛊来不及找到其他宿主,主人就已经死掉,那些蛊也就跟着死掉,变成了尸蛊!
爷爷说:“会是环环身上的吗?”
麻婆摇头道:“桃木剑和符咒都制服不了它们,这尸蛊最少也要百年了,而且它们之前的宿主一定也不是一般角色的草鬼婆!”
爷爷的脸在扭曲,他突然腿一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但并不是有意识的去坐,所以差点坐空,还是他的手肘撞到后面,手猛地抓住椅子的扶手,这才没摔着。
“会不会是……”爷爷的脸色蜡黄蜡黄的,仿佛血色被吸管瞬间吸走了,脸色难看的仿佛他不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而是用黄蜡做成假人。
麻婆已经淡定下来,说道:“一定是!”
两个人这样含糊着说话,却让一边为自己无端中了这尸蛊的夏湘西,无可抑制的陷入难以自拔的恐惧中!
喜欢湘西巫女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湘西巫女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