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湘西转头看向那两侧的桐油树,这样的毛茸茸的月光中,白天枝干绒密的桐油树,薄薄的如剪纸简单勾勒的树形,失去立体感,待有风吹过,树枝才如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不安的骚动起来。
贺瑄感觉出夏湘西在害怕,就抓紧了她的手,夏湘西开始有些排斥,可是挣脱了一下,贺瑄没松手反而对她说跟紧他,她也就不在意这点儿小事了。问贺瑄怎么找到爷爷,贺瑄说找到一棵桃树就行了。
夏湘西不明白就追问下去,贺瑄没回答,反而站住身,对夏湘西说等一下。
夏湘西就安静下来,也看向贺瑄看向的地方,那处竟然真有一棵老桃树。
贺瑄又对夏湘西说,你仔细瞧瞧这里是否像处宅院?如果是的话,麻婆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夏湘西马上就细致的看起来,贺瑄不说的话倒不觉得,怀了心思的去瞧了,真的在杂草丛中看到了被遮没了的残垣断壁。
贺瑄见夏湘西也确定了,才说,他听麻婆说山脚这里百年前有处房子的,住的是一个汉族的巫女,后来那巫女因为意外死去,这里就荒凉着,时常传出闹鬼的可怕事情,再后来因为建国前打仗的时候这里被炸药炸平了。房屋树木全都烧毁了,但是隔年,院子里本来已经枯死的桃树又生根发芽,神奇的活了下来。麻婆说那棵桃树是那个汉族巫女从外面带到这里种植下的,可能也跟人似的患了水土不服,也开花结桃子,但是那桃子又苦又涩,根本下不了口。
夏湘西问贺瑄怎么讲起这些了?忘记了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贺瑄指指天上的月亮说:“还不到时候,等月光足的时候,将整棵桃树的影子都打在地上的时候,我们就赶紧走到桃树下的影子里!”说完又拿出两张黄符,两个人分别贴到心口附近。
夏湘西紧张的看着天上的月亮,总觉的这轮毛月亮似乎故意作对,就是没有最明亮的时候。
过了片刻,贺瑄抓紧夏湘西的手,然后喊了一声“快点跳到树影里!”,夏湘西赶紧的不怠慢,跟着贺瑄就跳进桃树的影子里。不知道是跳的时候用力过猛还是怎么的?夏湘西眼前觉得发黑,伸手都不见五指的。
贺瑄低声的问:“你能看清什么了吗?”这话头儿好像他也是一样。
不但眼前黑洞洞的一片,连带着风也似乎变冷了,说是像冬夜里的寒风,却还是形容不过来,这股子冷里还有种阴冷湿冷的感觉,能钻进人的骨头里似的,跟针扎似的让人疼的难受!
贺瑄知道夏湘西没反应过来,就低声跟她说:“这里已经不是人间了,是阴间!我们到这里来找被鬼差抓走的爷爷!”
夏湘西足足的被吓了一跳,要不是贺瑄说那句要救爷爷,她才被救回爷爷的决心撑住了胆量,此时真的会吓得瘫倒地上。
“走吧!天亮前我们也必须回去,若不然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贺瑄说完再次抓紧夏湘西的手。夏湘西点点头,手也抓紧贺瑄,两个人一起向前走着。
此时夏湘西不知道怎么跑到阴间的,后来才知道,原来桃树也不是能在宅院里种的。虽然桃树又可以当花树又是果树,美化庭院挺不错的。但爷爷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刽子手’。”。这句话中的“刽子手”就是桃树。(还有一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这里的“鬼拍手”是指杨树遇风,叶子哗哗啦啦地响,像是“鬼”拍手。不同的民俗就有不同的说法,这里就不一一考证究底了。)
夏湘西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传说辟邪的桃树又成了“刽子手”?爷爷告诉她桃木和桃树不一样的道理。是桃木辟邪,不是桃树辟邪,因为桃花、桃枝、桃实都是血红色的,妖魔鬼怪都愿意在桃树上住,所以桃树不适宜种在院里。尤其不宜种在院子里的东北四十五度的范围内,因为《八宅周书》上说:“艮,北东四十五度,坤西南四十五度为鬼门线。”
另外,《吴越春秋·勾践归国外传》也记载道“是古经西北为天门,东南为地户,西南为人门,东北为鬼门。”后世风水遂以东北为鬼门。
还有《大吉大利好住家》一书云:“从房子或宅地的中心来看,东北四十五度之范围叫“表鬼门”或叫“男鬼门”,正相反的西南四十五度范围叫“裹鬼门”或叫“女鬼门”。通过表鬼门,裹鬼门中心的线叫“鬼门线”。”
桃树的影子本来就是阴气最重的地方,再将桃树种在宅院里的鬼门线上,就成了开启人间与鬼界的一道门。不懂“过阴”的凡人,在恰当的时候就可以通过这道门进入阴间。
为了救爷爷,夏湘西真也咬了牙了。心里想着管它什么阳间阴间的,为了爷爷她拼死也敢闯了。这阴间虽不是凡人来的地方,但是每个人百年之后,不都得来这个地方吗?早来或者晚来都要来,那么她就当提早瞧瞧鲜儿!
起初夏湘西担心在这阴间初来乍到的分不清地界,再瞎转悠一通。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她的担心多余了。她说贺瑄怎么那么淡定,一点都不茫然,原来在他们前面正有一只公鸡给带着路。
夏湘西知道那公鸡就是戚浩。戚浩是只名正言顺的鬼,只因为环环的事还没了结,爷爷就使了法子让戚浩的魂魄留在了人间,并规避了鬼差,戚浩既成不了孤魂野鬼,也不会被阎王清算到命令鬼差将他抓到阴间。爷爷让麻婆糊了纸公鸡,就跟给亡灵烧的那些纸钱一样,这纸公鸡烧掉以后在阴间就成了阴间的活物,但是因为纸公鸡不是人间的生灵,阴阳薄上就不会有纸公鸡这一号,所以那些负责捉鬼的鬼差即使瞧见纸公鸡,也不会搭理它,这样戚浩的魂魄附在纸公鸡上,也就能避开鬼差的鬼眼,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入阴间。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夏湘西眼前就出现了一团团的雾。那雾气还很浓,顶多能看到五米开外的东西,仿佛他们走在米汤里。夏湘西忍不住想电视里播放的冥界的场景还真的挺写实的,眼前的一切真的跟电视里演的一样!
脚下的路的两头都被浓浓的雾掩盖,夏湘西也看不清道儿,就觉得一会儿好像走在平地之上,一会儿又好像翻山,一会儿又好似在越岭,恍恍惚惚地感觉浓烈着,脑子也变得不太清楚似的。
就这样再走了好一会儿后,夏湘西发现周遭的白雾终于渐渐消失了,眼前变成了一片昏暗,暗无天日的感觉让夏湘西觉得胸口憋得闷闷的,压抑的气都喘不上来。瞧着脚下的路也泛着一层黑雾,贺瑄说这是到黄泉路了,麻婆告诉他在这里能找到爷爷。
夏湘西听到“黄泉路”这三个字,心头上忍不住的打颤,琢磨着她也已经踏上黄泉路了,都说黄泉路上有去无回,她在这里也就变成鬼了吗?
实际上到了后来,夏湘西才知道,走黄泉路上这段路的阴魂还不能叫做鬼,只有进了酆都城才能叫真正的鬼魂。乡俗中对一些病入膏肓的人,进行喊魂,就是借助着阴魂游荡在黄泉路上,还没进入酆都城时,借用一些方术的办法,试图将黄泉路上的阴魂重新召回人间,而一旦进了酆都城,本事再大的阴阳师或者神婆,也只能无力回天了。
再走一段路,夏湘西就看到了两个穿黑衣的恶鬼,锁着一个穿白衣的老人,那正是爷爷。
夏湘西又惊又喜,找到爷爷是好事,怎么从那两个恶鬼手里将爷爷救出来,她就不懂了。
贺瑄悄悄告诉她,按照麻婆所说的,那两个恶鬼就该是抓住爷爷的鬼差了。
夏湘西看到爷爷的那一瞬就方寸大乱了,紧张的抓住贺瑄的手问:“那我们怎么救爷爷,麻婆告诉你了吗?”
贺瑄一边拿出两张不同于他们之前压在胸口的黄符,一边对夏湘西说:‘这是麻婆给的‘定魂符’,我们身上压着麻婆给的黄符,那两个鬼差也看不到我们,我们一个一张‘定魂符’,靠近那两个鬼差后,就贴到他们身上,等他们定住了,我们就拉着爷爷快跑!”
贺瑄又嘱咐了夏湘西一句,千万别慌,看到鬼差的模样也别被吓住,你心里想着救爷爷,说什么也救爷爷!
夏湘西用力的点头,她也不算是第一次见到鬼了,之前那女僵尸样子何尝不可怕?
贺瑄速度的拉着夏湘西靠近鬼差,两个用手势倒数“三、二、一”,然后一起将定魂符分别贴到两个鬼差身上。定魂符一贴到鬼差身上,真的就起了效果,两个鬼差就不动了,夏湘西忙喊着爷爷。爷爷本来低着头颓废的被锁魂链绑着往前走,听到夏湘西的声音,惊叫“妮儿,你怎么来了?”
夏湘西都没空回答就被贺瑄抢了话茬,他对爷爷说:“回去再说,老爷子,让我背你回去!”说完哈下腰,爷爷也不怠慢,就趴到贺瑄的背上,三个人沿着来路往回跑。
跑了一截路,爷爷突然大喊:“坏了,定魂符失效了,鬼差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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