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湘西将自己的想法说给爷爷听,爷爷开始挺吃惊的样子,吃惊地看了夏湘西一眼,似乎不相信这些话是从夏湘西嘴里说出来的。夏湘西马上就有点没底气了,觉得爷爷铁定是不赞成她的想法了,刚才还说话爆竹似的噼里啪啦的,这会儿就像说话也越来越小声,就像闷潮了焰头的二踢脚似的,点火也放不出响来了。
“说下去,怎么不说了?”爷爷竟然笑了,笑眯眯的望着夏湘西。那如似沟沟渠渠的皱纹里都被阳光注满了似的。
夏湘西很少看到爷爷笑,仿佛她记忆里爷爷的笑容都是被橡皮擦擦掉的,她只记得那斑驳的痕迹。
爷爷这样一笑,夏湘西的底气也就足了,将自己的想法再细致的说了一遍,爷爷坐在那边听的入神,都忘记抽烟了,烟锅里的火头慢慢的都熄了。
爷爷还不知道烟锅已经灭了,抽的时候才发现,夏湘西忙帮爷爷将烟锅点燃,那烟头在烟锅里一明一灭地闪动着,一股辛辣的气味浓烈在屋子里,袅袅地飘散,爷爷便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夏湘西说:“爷爷,把烟戒了吧。”
爷爷半晌才说:“抽了一辈子了,戒它干啥!”
爷爷抽完烟,撑起瘦骨嶙峋的身子,对夏湘西说:“妮儿,回去睡吧!”
夏湘西问:“爷爷,那怎么对付环环?”
爷爷好像很困了样子,对夏湘西摆摆手,夏湘西也就不敢再问了,乖乖的出来。
这一夜,夏湘西睡得并不好。她做了个梦,梦见贺瑄了。好像还和贺瑄唠了半天磕,说的是什么,她醒来后也都忘得干脆。见到贺瑄时,贺瑄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头发上、肩上都沾着草灰,身上还有被烟熏过的味儿。姑娘家本来就爱干净,夏湘西的鼻子被贺瑄身上的味道呛着了,没好意思劝他去洗洗换换,打一下招呼就闪到一边去了。
贺瑄说:“事情都办好了,你跟爷爷说一声吧!”
夏湘西望着贺瑄的后身,不明白他说的是啥意思?她不知道,爷爷知道。爷爷说昨晚上麻婆又借了夏湘西的身子,就为了好跟贺瑄说些事情。
鬼魂能附人身体,有道行的人也能元神分离附在想附体的人身上。只是鬼附人身子会夺人阳寿,像麻婆这样的为附体元神分离,却是会很伤她自己的元气的。
麻婆这是第二次对夏湘西附体,这一次附体的时间长,爷爷说麻婆元气损耗不少。一般麻婆都是早早的起了的,今儿就见她睡到了晌午,起来的时候还是没怎么有精神头儿。
那边麻婆起了,爷爷却让夏湘西去睡,让她养足精神头儿。夏湘西以为麻婆晚上还要借她的身子。到晚上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
主意是夏湘西出的,但是运作起来的时候,爷爷才是说了算的。贺瑄和他那几个部队上的战友,起先都是无神论者,经着了贺瑄被环环害过那档子事儿,心里会信几分,那都是隔了肚肠子的事儿,夏湘西也猜不对。反正他们都蛮配合的,让爷爷都觉得满意了。
夏湘西听了爷爷说了才知道,麻婆昨天晚上借了她的身子交代了贺瑄些事情,还做了一些事情,只是做那部分事的时候,夏湘西完全被控制,全然不知道罢了。
这会儿,夏湘西才知道环环的心上人的名字,说叫做戚浩,才二十岁,是贺瑄他们部队有名的好战士好小伙。夏湘西听完这些,下意识的瞄了贺瑄一眼,那眼神好像在比量贺瑄算不上也是部队的好小伙。
贺瑄感觉到夏湘西看他,也对夏湘西瞧了一眼,还笑了一下,夏湘西心里立即就扑腾了,她可受不了贺瑄的笑,让她很容易就在脑子里浮现一个苗族小伙的模样,能勾魂似的,夏湘西觉得挺胆颤的。
一个叫小吴的战士捧着一个黑色的土罐,据说那里面装的就是戚浩的骨灰。昨天晚上麻婆借着夏湘西的身子交代的贺瑄,让他们将戚浩的尸身火化了。夏湘西挺奇怪的,觉得这样的事情爷爷或者麻婆都可以直接交代给贺瑄的,怎么还多那么一出呢?
爷爷说那是因为麻婆是能过阴的人,(过阴的意思是从阳间过到阴间。)她能看得鬼,鬼也能看得到她,避免被环环察觉才这么做的。
另外,爷爷昨晚上也没闲着,找去了环环的家。环环的家人并不知道环环已经死了,爷爷也没告诉他们,就说他掐算出环环在哪里,可以帮助他们将环环找回来。环环的家里人很相信爷爷,就按照爷爷说的,将环环的衣服鞋袜都找一件,让环环的家里人按照爷爷所说的处置了,然后爷爷就告诉他们,等着环环回来。
环环的家里人不知道,爷爷用了些古法子借助他们对环环喊魂,这样环环的魂魄就暂时回到亲人身边,也就不会妨碍贺瑄他们完成他们要做的事。
闲话少叙,只说眼下。爷爷说阳气太重的话,环环会不敢过来,就将贺瑄的几位战友打发了,留下了贺瑄。爷爷对贺瑄也没有拐弯儿抹角,直接告诉他,环环恨着他,留他在这里,环环才会被引过来。贺瑄没说什么,点下头表示知道了。
爷爷和麻婆开始设阵,麻婆将一堆草灰在吊脚楼四周散开。说是草灰,只是因为夏湘西觉得像,过后夏湘西才知道那是烧的环环的生前最喜欢的一些衣物,尤其还有她和戚浩结婚时穿的新娘服。爷爷说就跟过清明节为各家为去世的亲人烧的纸钱一样,活人用的东西烧成了灰,到了阴曹地府也就变成鬼魂能用的衣服。这些衣物都环环生前最喜欢的,一定能引她过来捡的。
爷爷还用墨斗在地上弹出了看似凌乱却又有章法的格子。也是到了后来,夏湘西才知道爷爷那是在设罗网阵,只要那些死了还不肯安生的孤魂野鬼的入了这阵法里,就没得逃脱。只可惜,这要是爷爷再年轻个几岁,身体更硬朗的时候也就罢了,在这夜对付环环,爷爷还是高估了他现在的能力。
爷爷再喊贺瑄吊脚楼下的鸡笼里抓了只白公鸡。那只白公鸡脚上栓了红绳,脖子上用红绸系了个蝴蝶结,还不知道谁那么手巧,竟然给公鸡做了顶黑帽子,夏湘西看到这大白公鸡被打扮成这样子,失笑出声,看到爷爷一脸严肃的盯了她一眼,她才慌忙忍住笑。
香案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装着戚浩骨灰的土罐子上蒙着颜色鲜艳刺眼的红布,就摆在香案后面。接下来就是夏湘西和那只代表戚浩的大公鸡拜堂。这些都是夏湘西出的主意,她是算计透了环环深爱着戚浩,如果知道她和戚浩结阴亲,一定会吃醋到发疯,这样情形下,她就很难像平时那么狡猾,很容易就能中计落进爷爷和麻婆设计的陷阱。
麻婆烧起黄纸的时候,风就可劲儿的刮起来了。停电似的,吊脚楼上下的灯光全都灭了。也不用往别处瞧,夏湘西也知道别处还依旧灯火通明。环环快到了。
吊脚楼的檐廊上的银铃已经在“叮铃铃”的微响,夏湘西也能感觉到空气一下变的冰一样刺骨。旁边的大公鸡突然“格格”一阵乱叫,之前总有点要逃走的意思,夏湘西用红绸牵着它,它还是一圈圈的围在原地乱转,这会儿叫过之后,居然识相似的安稳下来,就在那儿雄赳赳的站着,气势旺的很。
爷爷本来在一边的椅子上坐着,似乎发现什么一下子站起身,犀利的眼神就像利箭似的瞪着那只大公鸡,夏湘西也感觉出点苗头儿有点不对了,看看爷爷,又看看那只大公鸡,心有些慌了。
麻婆用苗语问了爷爷一句话,爷爷就点下头,然后开始念着戚浩的生辰八字,按照结阴亲的规矩开始布场面。
在爷爷的口令下,夏湘西刚对着香案拜了一下,檐廊上的银铃就疯狂的响起来。爷爷和麻婆这一次才如临大场面似的,都严阵以待。这一次环环才是真的来了。
爷爷和麻婆都等着对付环环呢,环环也顾不上防备,现身后就想抱走和夏湘西拜堂的那只大公鸡。不过,阴阳有别,白公鸡又是民间和黑狗血、黑驴蹄子同名的辟邪之宝。环环的手一碰到白公鸡的毛就被火烤一般“刺啦啦”的发出一阵声响,伴着一股子青烟,还有一股子恶臭刺鼻的铺散开。
爷爷拿着桃木剑对着环环这边刺过来,环环明明没有看到,但爷爷剑到了,环环可还轻巧的躲开,就像她背上生着眼睛,后脑勺上生着眼睛。环环并没有和爷爷对抗,除了躲之外,注意力全都在那只大公鸡上。
夏湘西也不知道怎么配合爷爷,就在原地傻呆呆的站着。比她更茫然的则是贺瑄无疑了,夏湘西他们都看的到环环,他看不到,就像爷爷说的,见鬼也是讲究机缘的,此时环环不想让贺瑄见到,他就见不到。
环环那边始终也抓不到那只白公鸡,又为了防备爷爷和麻婆的袭击,不停的闪躲,她那一身的红衣裙,在阴风中飘荡着,东摇西摆的就像一只凌乱的在风中飞舞的风筝。
麻婆用了一碗鸡血,和另备着的白公鸡头,全都对环环撒过去,那鸡血落到环环的衣裙上,立即烧出斑斑点点的窟窿,环环也猪一样的嗷嗷叫着,面目变得要多狰狞就有多狰狞!
发了狂的环环,将泄愤目标放在了夏湘西身上,那银钩似的指甲对着夏湘西那好看的脸蛋就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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