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乔源驱车带我赶到了松涛路中段“瑞华新居”林一鸣先生的家。在那里,我们果然见到了一串铜钥匙,与我们前天从海中捞上来的那一串真的是一模一样!稍有不同的,是林先生手中的那串铜钥匙只有五把,比我们原先得到的那串少了一把。
除了钥匙,我们还在旁边的桌面上,见到了原先盛放铜钥匙的一个约50公分长、9公分宽的“圆铁筒”,还有一块40公分见方、有着数道折痕的亚麻质地的油画布。画布的边缘参差不齐、右边和上边还明显有用刀裁切过的痕迹;画布上,不知是谁用褐色涂抹着一幅似乎还没来得及完成的油画,画面中,一只公牛站在大海边,昂首做吼叫状。
据林先生介绍说,眼前的这个“圆铁筒”,其实是一个原产于国外的、白锡质地的油画筒;而那幅油画,是原先放在画筒内包裹那串钥匙用的。
此刻,我们没人去管那幅油画,而是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油画筒上,尽管它表面看起来有些剥蚀,但却掩盖不住原来精巧的做工和雅致的品味。当然,问题的关键还不在这儿,而是在那个画筒外壁的顶部,那里有一块长约5公分的未雕花部分,上面居然还遗留着当年一个用锐器刻划出来的外文单词。
望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单词,我不禁一下子愣在了当场。在乔源的提醒下,我才想起从手提包中拿出那张雅尼克老照片的复印件,然后将那张照片背面的签名与画筒上的单词做了一下比对,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画筒上刻的这个单词原来正是雅尼克名字的全称!
我们先是瞠目结舌,继而又感慨万分——画筒的主人既已确认为雅尼克本人,那么画筒中的这串铜钥匙,也理所当然就是他在遗嘱中要留给沈奶奶的一件至关重要的遗物了!
谁能想到,我们费尽周折在海中淘宝,而我们真正想要寻找的这件东西,却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被林先生的爷爷从海中捞出并保存至今了呢?
其实再细想一下又属万幸,因为如果没有六十年前那次打捞的话,恐怕我们现在找到它也已经无济于事了。那个密封程度较差的画筒留给我们的,可能只会是一串锈蚀在一起的钥匙、外加一团没人能看得懂的烂布浆而已。
有关雅尼克遗嘱的事情当然没有必要告诉外人,于是,我只好把前天编造的那个故事继续讲下去。面目和善的林先生一看就是位宅心仁厚的人,当他听我说起乔源的“姥爷”早年丢失在海中的其实是两串钥匙之后,毫不犹豫地就将他手中的那五把铜钥匙、连同装钥匙的画筒和那块油画布一起“还”给了乔源。
我和乔源连声向林先生表示感谢,并夸赞他的眼力真好,居然能从电视屏幕上辨别出两套样式相同的钥匙呢!林先生听后含糊其辞地说,哪里哪里,这次不过是凑巧罢了。
鉴于林先生跟我们并不熟识,我就指着身边的乔源大胆地问他,在前天晚上播出的那条新闻上,有没有出现乔先生的身影呢?我问这话的目的,是想确认一下乔源有没有彻底被我牵累进来,没想到林先生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那天他也没看晚间新闻,是他的一位朋友提醒他有这么一回事儿、并建议他给电视台打了那个热线电话的。
我听后不禁有些好奇,忙问您这位热心肠的朋友是谁呀?林先生闻言,吭哧了半天之后才说,他的那位朋友平时为人很低调的,我们最好还是不提他的名字吧。其实我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见林先生面露为难之色,也就不再强求了。
至于这个画筒的出水过程,林先生倒是给我们做了一番详细的介绍,听后我们才知道,这其中还有一段颇为奇特的经历呢——
原来,林先生的爷爷林大有,年轻时水性极强且为人胆大,靠在栈桥海边潜水捕捞海带和贝类等海产品贩卖为生。1944年的一天,一个日本人慕名找到了林大有,出资20元,请他潜入栈桥东侧那个漩涡的海底处去打捞一个物件。什么物件呢?据日本人讲,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圆铁筒。
林大有见有钱可赚,也没多想就把这事儿答应了下来。趁着落潮漩涡的水势稍微变小之际,他憋足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海中。可惜,林大有第一次和第二次下水都没能发现目标,还因不断跟漩涡较劲而累得气喘吁吁,于是就想放弃这单生意算了。守在岸边的日本人这就有些急了,马上伸出一个巴掌,把劳务费涨到了50元!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林大有在那50块钱的诱惑下,鼓足勇气第三次又潜下了水。
这次倒真的没有白忙,经过一番细致入微地搜寻之后,林大有果真在海底一个海藻密布的暗沟处,发现了那个露出小半截儿的“圆铁筒”!兴奋不已的他急忙游过去把“圆铁筒”抽出来紧紧攥在了手中。接着,林大有慢慢上浮准备上岸交货拿钱,正在这时,他手中那个“圆铁筒”被海面上方的天光映了,忽然在水中发出了一道闪亮的银光来。
林大有见状不由心念一动:这么个精细的银物件,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圆铁筒”呢?说不定它还是个很值钱的宝贝呢!联想起刚才日本人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他在心中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电光火石间,他便在水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瞒下这件宝贝,绝不能便宜了那个日本人!
计议已决,林大有趁自己憋的一口气还没有完全用尽之际,连忙又潜回海底,把“圆铁筒”重新塞回了茂密的海藻丛中,为了怕别人发现,他又搬了好些块鹅卵石堆在上面。等做足了一切能做的隐藏工作之后,林大有才急匆匆地浮出了水面,然后故作失望地告诉那个日本人,对不起,下面确实没有您要找的那件东西。
日本人闻言大摇其头,又皱着眉头盯了那漩涡半日,终于还是悻悻地走了。于是,就在当天晚上,林大有又一个人趁着夜色回到海边,悄悄潜入海底捞回了那件“宝贝”。
林大有提心吊胆地把那件“宝贝”藏回了家中,原准备要搁上一段时间等风声平息了再说的,没想到转过年来的八月间,小日本忽然就战败投降了。于是,林大有又放心大胆地把“宝贝”拿了出来,送到文物市场去想卖上一个好价钱。可文物鉴定专家的一席话却让他大失所望——原来这件“宝贝”不过是当代国外一个锡制的油画筒,根本值不了几个钱;至于里面放的那幅油画,打眼一看也只是一个新手画的普通习作;至于那串铜钥匙嘛,要是单纯卖铜的话斤两还不够,只能换个块儿八毛的……
希望破灭的林大有只好又把那画筒带回了家,心说就算这玩意儿不值钱,可毕竟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才拿到手的东西,扔了确实不甘心,留下来给孩子当个玩具耍耍总可以吧?于是乎,林大有一念之间的决定,让这个保留着雅尼克留给沈奶奶重要信息的物件,摆脱了被扔到垃圾堆里去的命运,侥幸保留到了现在。
听到这里,我不禁感慨万分地和乔源对望了一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到了现在你还能不承认吗?
与林先生告别后,我们踏上了返程的路。在车上,我一边拿着那串钥匙反复观看着、一边心中不免有些惭愧——回想起来,我们在得到这串钥匙的过程中,确实有一些冒名顶替、坑蒙拐骗的成分在内。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鉴于我们这么做的本心也是要帮助这串钥匙原先的主人,但愿林先生爷爷的在天之灵不会因此而怪罪我们吧!
说起林先生的爷爷,我不禁又联想起那件奇怪的事——当年为什么会有一个日本人对雅尼克留下的这件东西感兴趣、并要出钱请林先生的爷爷去潜水打捞呢?那个日本人到底是谁?他跟我们前天从水中捞出来的那串铜钥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旁开车的乔源听了我的疑问,沉吟了片刻,然后语调谨慎地说:“如果我们得到的这两串铜钥匙真的是完全相同的,那这个日本人与雅尼克遗嘱应该有着某种密切的关联。无论如何,还是等我们回去把这两串钥匙先好好比对一下再说吧。”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在我宿舍内明亮灯光的映衬下,两串几乎一模一样的铜钥匙并排躺在书桌上,闪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我们刚刚已经仔细辨认过,两串钥匙之间的相似度百分之百,换言之,它们绝对可以打开同一座建筑中五个相同房间的大门!
静默了片刻之后,乔源伸出手轻轻拨弄着那两套铜钥匙,语调平缓地总结道:“如此看来,一处目前暂不知名的房产——这就是雅尼克要留给沈奶奶的那笔财富。”
“答案应该是这样吧。”我点点头表示认可。这时,我忽然回想起一件事来,“乔源,在我们凑齐这些证据之前,你是不是已经把这个结果猜出个大概来了?我记得你前天下午在栈桥上,曾经拿着钥匙说过‘东西看起来倒是对了’这句话的。”
“对,我当时确实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了。”乔源闻言后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不过要是严格说起来,最早猜出这个结果的人还不是我。”
“哦?那是谁?”
“还记得布鲁姆先生送给你的那件礼物吗?”
“水晶钥匙!”我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布鲁姆先生早就猜到他爷爷留给沈奶奶的会是一处房产呢?”
乔源点点头,感慨地说:“可惜呀,尽管布鲁姆先生经过长时间的推敲,已经根据雅尼克遗嘱中的暗示做出了这个判断,但上个月他来到栈海并去海边实地考察的时候,因为没有办法找到那个已经消失的漩涡,所以无法证实自己的结论。这也是他只能以赠送纪念品这种隐晦的方式来给你一个提示的原因吧。”
“布鲁姆先生真是一个难得的有心人呐!”我听后心中感慨不已,接着有一个问题涌到了嘴边,“既然雅尼克给沈奶奶留下的是一处房产,那这处房产应该在什么地方呢?”
乔源拿起其中一串铜钥匙在手中掂了掂,平静地说:“现在我们有了它,再进一步了解一下两位老人七十年前经常活动的大概范围,应该不难找到这处房产。当然,前提是这处房产还没有被拆迁改造。”
“但愿如此吧。”想到栈海这几十年来翻天覆地的城市变化,我不由隐隐为这处房产的命运担心起来,但现在担心为时尚早,还是把眼前的问题搞清楚吧。我顺手拿起另一串铜钥匙掂了掂,道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疑惑:“为什么我们要打开的是一道门,钥匙却找到了相同的两套,这多余出来的一套铜钥匙是怎么回事呢?”
“是呀,这看起来确实有些令人费解。”乔源附和我道,“就像我们想要解开一道谜题,找到一个关键的解题线索已经足够,但却节外生枝地又多找到了一个。”
我又从桌上把从海中捞出的那张老照片拿起来端详了一番,自言自语道:“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日本孩子又是谁呢?”
“这两个孩子看起来跟雅尼克遗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可要再加上当年企图从海中打捞雅尼克遗嘱的那个日本人,整件事可能就不那么简单了。”乔源似乎也被的这个问题给困扰住了,他微微皱眉道,“至于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还是等明天我找朋友翻译过那封日文信件再做分析吧。”
我点头表示同意,一边将桌上的物件归拢起来、一边试探着问:“你要把我们的新发现告诉侯院长和刘部长吗?”见乔源听后沉吟不答,我果断地替他做出了决定,“还是先不说为妙吧,瞧那天下午他俩一推六二五的那副德行,要是我们这次找房子再落了空,他们肯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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