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舌头被庄硕捞了上来，空间立时弥漫一股浓烈的臭味，如死在臭沟一年半月的腐尸味儿。蜥蜴长舌般的质地，断裂口齐整切割，居然完全没有血渍。庄硕皱了皱眉头，银枪一挑，把那半截子舌头抛回水里。

　　心中却是一阵的翻腾，似有隐隐的不详寓意，细想却一下不得所领。只得微一甩头，暂时让念头略去。

　　老纪还未回过神来就被叶苋撞得七晕八素，向后退了好几步，拽起脸白如雪的她，一叠声地朝庄硕问：“那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

　　庄硕一脸谨慎地审视着水面，淡淡说：“应该是水怪。”

　　吓？老纪和叶苋一对视，俱是满脸的惊愕，恐惧和不可思议。

　　此时，元素和陈宇拖着一只硕大的野猪一路吵着回来。无非是谁拖的路更远一些，谁抓着更好着力的猪尾部分所以顺手一点这样。另一个又说谁杀谁的功劳大，站在旁边观看的必须出力多一点等等如此这般的。

　　二人吵得不亦乐乎，自诩惹人注了目更得瑟地振振有词，如此满盈的“童趣”，并不能把原地沉重的三人引导出兴趣来。气氛有点凝重。

　　刚回来的二人并不曾觉得，砰地扔下野猪，元素正要俯身就着河水洗手，却见庄硕朝他们大步走来，沉声说：“小心点，有水怪！”

　　旁边的陈宇沾着一手的猪血，瞪着眼睛问：“什么水怪？”

　　庄硕把刚才的事情略说了一遍。陈宇扎着一手猪血，冲到叶苋面前瞪大眼睛问：“你没事吧？吓着没有？”

　　叶苋摇头，小脸一抹雪白，正绞着手左思右想。她性子不爱麻烦别人，现下却老是由她惹出事儿，虽然有惊无险，心中还是很是过意不去。花儿好象有提醒她的，只是一时未曾适应，以后真要打醒十二分精神，留意它有否警报。

　　“真没事？”陈宇还是观察着她。

　　“没事，庄硕正好在旁边，把我扯回来了。”

　　“哎，真是少看你一眼也不行。”陈宇皱眉叹气。

　　“我以后会小心了。”

　　“就是嘛，盯得了一时盯不了一世。”老纪说。

　　“那我就盯她一世啊！”陈宇冲口而出。

　　老纪一翻白眼，懒得和他聊扯。——随意许诺的人都是脑子有缝容易进水的，自己生的孩子还不能盯一世呢，何况她。

　　“……”叶苋咬了咬嘴唇，视线朝庄硕站着的方向瞟了一下。他正和元素在说着些什么，眉头时不时轻轻皱起，精明和睿智写在他的好看的额角上，自然吻合，恍如与生俱来。

　　不知他有没有听到，陈宇说盯她一世这句话呢。心中突然对陈宇这种口没遮拦的表达方式微微的排斥。

　　陈宇蹲在地上把猪血擦在脚边的青草上，撅着嘴角问：“那东西不能上岸吧？”

　　“不能。”庄硕一边答着，一边朝元素问：“你有什么头绪？”

　　元素一直没说话，皱眉看着水面想着些什么。半晌，还是受不了手上猪血腥味儿，朝陈宇扬了扬手，一起跑到河边清洗去。庄硕持剑跟着，待他们洗完才一起回来。

　　几个人围坐在篝火前。猪油“滋滋”自外皮冒着脂肪小泡，欲滴不欲滴的积累着，再扑通掉落在红通的木碳上，溅起点点火星。篝火烧得更旺了。猪皮渐渐烤成金黄的颜色，肉香更加浓郁，弥漫着周边空间，众人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人之所以为高级灵长类动物，最大的原因不是人类有多么的勇敢牛叉，死生无惧。而是人类晓得可攻可守，忍得了缩头龟哥的屈辱时刻，还会自我安慰，美名其曰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水怪只能活在水里，那就不下水是了，来啊，有种上来咬我们啊。

　　老纪最是有着吃货的优良品质——专一，善忘。刚才的腐臭和恐惧在香喷喷的烤肉前已如过眼烟云，唯是专心致志，用心品尝，才不枉此时此刻。

　　他用树枝扒开埋在泥里的五条烤鱼，撕开蕉叶，一阵香气扑鼻，大家都兴奋得很，看着老纪洒上盐花。

　　陈宇捧了一条鱼递给叶苋，嘴里叮嘱着：“小心烫嘴。”

　　叶苋接过来，又偷偷瞟了庄硕一眼。他正面无表情地撕着蕉叶，似是完全没有留意陈宇和她的互动。心中微叹一口气，真不想陈宇把她当女儿般照顾，却又不知如何拒绝。

　　昨晚两人在水潭的亲密，在重新回归队伍后仿佛烟消云散。他没有再多给她一记眼神，多说一句话。即使拉着她的手，救她于危难之中，也是条件反射的朋友互助。

　　或许，他正用一脸的沉默，让一切缓缓尘封。又或许是，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延续。

　　胸口浮起一阵郁闷——这样的态度，让她不得不猜想，他，已经在刻意忘记。

　　老纪招呼陈宇把烧得金黄色的野猪卸下来，放在干净的布上，拿出匕首埋头切割。

　　元素还是一脸沉思的想着什么，埋头吃鱼。

　　庄硕瞟他一眼，把鱼尾拆下来一边吃一边说：“你也在猜想，那怪物是绿小人。”

　　“没亲眼看到样子，我也不好确定。”元素抬头看着叶苋，说：“你再把刚才的事仔细描述一次我听。”

　　叶苋把刚才的事仔细说了一次，包括三花“嗞——”地叫了一声提醒她的事儿也说了。元素的眉头越拧越紧，最后问了一句：“那东西有头发没。”

　　叶苋想了一会，那绿色小孩的脸埋在水草之中，头部以上被水草挡着，前额倒是光秃秃的，便摇了摇头，说看不清头顶。

　　陈宇抬眼看向元素，问：“那东西有头发与没头发有什么分别？”

　　元素说：“因为头发和舌头是绿小人类分级别和年纪的重要标志。”

　　庄硕说：“可惜那东西逃跑太快，自始至终我都看不清。”

　　“大概五六年前，我俩出行任务，途经太平洋一个岛屿里的淡水河流，那儿也是极多的水草。绿小人把脸藏在水草里，用舌头卷着猎物扯到嘴里吞噬。当时我和元素站在岸边吸烟，都看得清楚，但没有下水，它没有攻击我们。后来我们查过典籍，传说这种东西是远古的生物，很久以前有荷兰的渔民捉过一只，当时还要送去首都的水族馆展览。在运输途中，船只不知被什么击穿了船底沉没了，那绿小人也一块沉到水底里。”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未回过神来，又听得庄硕继续说：“典籍介绍这种生物亿万年前就有，渐渐进化成人类的模样，仍然要生活在水里，且极其记仇，有仇必报的。传说绿小人群体出动，把那船弄沉没，船员都被吃了，真假不得而之。”

　　元素叹了一口气：“如果真是绿小人，而你刚砍了它的舌头，哎，这事儿有点玄乎……”

　　庄硕目光凝视着火光，淡定说：“暂时不用太担心，它们不能离水，我们避开深水就好。大凡繁殖得慢的，必然是对生存环境要求高。”

　　“绿小人有什么厉害的招数？”陈宇问。

　　“舌头，且唾液有剧毒，只要沾着人的伤口，毒入血行，必死无疑。”元素看了他一眼，又说：“要没伤口就不会中毒。舌头韧性劲力十足，最长能伸出一米半有多，以舌头缠着生命体往深水拖去，必死无疑。一只绿小人力度已经惊人，要是群体出动，无数长舌头伸出缠绕猎物，如同扎粽子一样拖去水底，那可真不是盖的。”

　　“这种东西这么恐怖，为什么袭击人类的报道不多？”老纪问。

　　“因为它们身上的绿色素能令饥饿感降低，进食量极少，而且只在深水活动，一般不会主动袭击人类。”

　　“可我也没有先惹它的啊。”叶苋撅了撅小嘴。

　　“所以我在怀疑呢，你会不会象西游记里的唐僧啊，肉是甜的，还有滋补作用。”元素摸着下巴，斜睨着她，一脸的阴恻恻。

　　叶苋剜了他一眼，正要顶嘴几句，却听庄硕淡淡说：“果真是吃饱了撑的，想象力这么丰富，有时间你还不如给我好好想想，以后再遇到它们怎么对付，这梁子已经结定了。”

　　“现下没电话没网络没电脑怎么查？不过北部森林既然有这种深水生物，周边的部族自然有对付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呗，先避开深水就行。“

　　庄硕点头。

　　老纪饱餐一顿后，从背包拿出一个极其轻薄的小钢锅，视线一扫几个男人，老实不客气地说：“我得拿点水熬木薯芋头汤喝，全都来陪我取水去，我的小命在你们手上，看好啊。”

　　此时正是午间，阳光从云层中洒落，水面波光鳞鳞，金光闪闪，让人瞧不清水底下究竟有些什么。

　　老纪来至水边，小心挪着脚步，扎起马步。旁边一字型站着三个男人。动作越快危险越少！老纪深谙这个道理，一俯身子，勺了一锅水就向后退去。

　　说时迟那时快，六七颗绿色的头颅“哗啦”一声从水面窜出！电光火石之间，数条一米多长的舌头直射向老纪双腿，“哗啦”的盘缠卷住！绿色头颅当场没入水中，也就一二秒之间，老纪“砰”的一声向后仰天倒去！两条小腿满缠腥红发臭的长舌，恍若十吨大货车般的力度极速扯着他朝水中拖去！

　　速度快得旁边三个男人都防不胜防！幸好老纪也不纯是个吃货，借着陈宇和庄硕拉扯着他发出攻击之时，从腰间拉出藏在皮带中的电鞭，朝离水面一二尺，绿得象小冬瓜一样的一排恐怖头颅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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