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那几天的课少得可怜,几乎每天都窝在宿舍里。周文洛也没有来找她,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闲下来的时候,她就躲在床上捣鼓那天晚上捡回来的那个录音机。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第一次见到这个录音机的时候,听到的那段留言。可是这些天来,她一直等,就是没再等到那个声音。
难道它真的可以帮我实现愿望?那实现了愿望,会不会同时也让我失去什么呢?小沫总是这样想。
秋天越来越深了,天气冷得她都不想出门。周文洛大概是在一周之后来找她的,小沫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躲在宿舍楼上的玻璃窗后面,看着楼下的周文洛抱着一个很大的泰迪熊像一座雕塑一样被风吹雨淋。
到了下午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下了楼。周文洛站在楼下,全身都差不多湿透了,脸上也冰冰凉,小沫倒在他的怀里就哭了起来。那个晚上,两个人到学校后门的火锅店吃到了半夜。周文洛送她刚回到宿舍,林悦就急匆匆地来找她,跟她说:“今天你去哪儿了啊?打你电话也不通?”
“怎么啦?我今天和……”话刚要出口,她又吞了回去,说,“今天和一个朋友出去买东西了。”
“难道你忘了今天是周几?!”林悦问。
小沫心头想了想,心里咯噔一下,今天是周三,周三下午不是舞蹈社要排练吗?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要知道舞蹈社的老师可是出了名的灭绝师太,那下次上课的时候,她一定会针对今天自己的无故缺席大做文章的。
小沫的心里忐忑了半天,林悦说:“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本来想给你请假的,结果还被她喊去抬了半天腿,差点没废掉!”
“谢谢你咯,现在好点了没?”小沫关心了一句。
“我没什么问题,倒是你要小心,明天她铁定来找你,说不定还会闹到辅导员那里去……”林悦说完,坐了一小会又回去了。
小沫想,幸好她和自己不在同一栋宿舍楼,要是她知道了下午周文洛来找她的事,一定又要数落半天。不过,明天可如何是好呢?小沫本来脸皮就薄,在她看来,这劈头盖脸的臭骂还不如给她两耳光。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在她为自己明天要不要主动去找灭绝师太绞尽脑汁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嗤嗤嗤……
那时已经是午夜了,小沫害怕吵醒其他人,就躲到了厕所里面。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我的朋友?”又听到那个清亮的女声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个声音让她觉得莫名的熟悉。
这时的小沫正被明天要被灭绝师太批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她想都没想,说:“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不然我明天肯定会被灭绝师太骂得狗血淋头的。”
“呵呵,那你要我怎么做?”
小沫楞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录音机居然可以像个朋友一样与自己交谈。许久,她说:“我要她明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简单,明天就等着看好戏吧。”
话音刚落,又传来了那阵让人浑身不自在的信号干扰的嗤嗤声。
小沫又低低地喂了两声,可录音机再没了回音。虽然已经许了愿,但小沫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第二天,小沫一直都躲在教室里,生怕在某节课的中途窗外突然出现灭绝师太那张充满杀气的脸。可是,她等了整整一天,也没见半点动静。
直到上完最后一堂课,天色渐渐暗下来,小沫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她收拾好书本,刚走出教学楼,林悦像是从早就等在那儿了。她跑过来问:“今天灭绝师太找你了没?”
小沫一听到“灭绝师太”这个四个字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摇了摇头,说:“没有啊,估计是她今天太忙了。”
“那你运气好,我觉得你还是主动找她说清楚吧,反正是逃不掉的。”林悦说。
小沫想了一会,正准备说点什么,目光落到林悦身后几米开外的地方,表情一下就僵了。林悦注意到她脸上的变化,循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在教学楼转角的地方,灭绝师太正板着张脸朝这边走过来。小沫原本想躲,可是灭绝师太已经看到她了,眼神愤愤的,像是在看一只惹人厌恶的蟑螂。
“白小沫,你……”灭绝师太走到她面前,刚一开口,声音就沙哑掉了,她清了清嗓子,哼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整张脸倒是被憋得通红。许久,她朝办公大楼的位置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说:“明……天。”
小沫明白她的意思——明天到办公楼去找她。
看着灭绝师太渐渐离去的背影,小沫的心里又忐忑起来了,难道昨天晚上许的愿实现了?那明天她是不是又恢复正常了呢?
“你怎么了啊?”林悦拐了她一下,说,“走吧,赶紧到食堂吃饭吧,待会该没吃的了。”
小沫一路都把头卖得很低,直到被林悦拉到了食堂门口,她才想起,刚才周文洛发短信说在食堂等她吃饭。她脑子一转,知道如果待会他见到林悦免不了又会一场吵闹,于是,小沫连忙将林悦拉住,说:“咱们还是出去吃吧。”
“为什么呀?!”林悦有些莫名其妙。
“我,我已经厌倦食堂里的饭菜了,现在闻到那味就反胃。”小沫胡乱编了个理由想搪塞过去。
可这时她注意到林悦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她的身后,她说:“不用了,我已经看见他了。”
小沫回头,果然,周文洛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小沫注意到他的眼神,瞳孔放得很大,像一张血盆大口,恨不得把林悦一口咬进去,然后一点点地嚼碎。
整个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小沫突然抬起头来,朝周文洛撒了一娇,说:“我想喝汤,你去给我盛一点吧。”
周文洛收回自己的目光,说:“等吃晚饭再喝吧,这样对身体不好。”
“嗨,不愿去就不去呗,有必要找这么多理由吗?”林悦夺过小沫面前的空碗,走开两步,又回过头来,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真不知道小沫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周文洛闻言愤然起身,刚要破口大骂,却被小沫夹过的包子堵住了嘴巴。周文洛有气不能撒,腮帮子鼓鼓的,看着盛汤回来的林悦,拍拍屁股就走了。
小沫想叫住他,却被林悦生生拉了回来。
那天,林悦一直在小沫面前唠叨到了晚上。小沫担心着周文洛,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回到宿舍之后,她又拿出了那个录音机,她低声说道:“你要帮帮我,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他们俩再这样一见面就吵了,我觉得好累。”
“那你想怎样?”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小沫一跳。她连忙钻进被窝里,清了清嗓子,说:“我要他们彼此关爱,不要再让我左右为难了。”
录音机里又嗤嗤了几声,那个声音说:“好,没问题。”然后又安静了下来。
那天小沫早早地起床来,在宿舍里精心地梳洗了一番,然后兴致勃勃地给周文洛和林悦打了电话,把他们都约在了食堂门口。挂掉电话之后,小沫显得无比的轻松,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林悦和周文洛不吵不闹的样子了。
不过,当小沫看到周文洛从男生公寓过来板着的脸时,还是有些担心。
“怎么了,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呢?”小沫见周文洛没有支声,瞪大了眼睛问,“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啊?”
“你先说。”
“我,你,待会儿林悦来了你能不能不要跟他吵啊?”小沫说着,低下了脑袋,准备接受周文洛的埋怨。
可她等了很久都没见反应,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周文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我尽量。”
小沫在胸前竖起了拳头,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在她看来,要周文洛接受林悦,简直就比从老虎屁股上拔毛还困难。甚至有时候她觉得,周文洛和林悦的争吵来得完全没有理由,生硬得像是只是为了争吵而争吵。
小沫正想得入神,周文洛拐了她一下,示意她林悦来了。
看着林悦越走越近,小沫的心狠狠地提起。林悦走到面前时,朝她挤了挤嘴角,然后目光转移到周文洛身上时,立马就充满了杀气。不过这一次周文洛倒像是懂事了不少,为了不和林悦正面冲突,只是轻轻地移开了视线。林悦本想说点什么,嘀咕了两声也安静下来了。
那个早晨是小沫第一次坐享齐人之福,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那时她才体会到,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真正含义。
直到三人分开的时候,林悦和周文洛都没有再吵架。小沫暗喜,原来那个神秘的录音机还真的有用。那一整天,小沫在教室里也一节课都没有听进去。她在脑子里幻想了无数个三人和睦相处的美好画面。这时她才知道,这样的幸福才是她一辈子追求的。
可那天刚一放学,窗外突然出现了一道影子。小沫一看,心里一下就慌了起来,居然是该死的灭绝师太。
偌大的办公室里堆满了各式的文件,墙面上贴着前几届的舞蹈社的毕业生的合影。摆在小沫面前的是两张木凳,灭绝师太已经坐在了对面的凳子上,显然,这剩下的一张是留给她的。
小沫一下子觉得这间教室就像古时候的刑房,四面冷壁,整个房间的空气让她窒息。
“我昨天叫你来找我,你怎么不来?”
灭绝师太的第一句话就震慑住了小沫,她今天是兴奋过度了,早把这件事给忘了。
“我……”她本来想说忘了,不过这样估计会死得更惨,想了想,她说,“哦,我是担心老师身体还没有康复,因为我昨天听见老师你……”
灭绝师太正了正脸色,说:“昨天一大清早我送孩子上学,从路上回来的时候,被天上一盆水泼了个正着。我现在头还昏昏的,嗓子也不舒服。”
小沫强压住心里的笑意,说:“那个人可太没素质了,不过老师还是要照顾好身体哦。”
灭绝师太可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人,立马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厉声问道:“咱们先说说周三你无故缺勤的问题吧……”
那天灭绝师太在她耳边,一直从缺勤这个问题本身抱怨到了中国的教育体制。从办公楼出来的时候,小沫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在心里想,下次许愿的时候,一定要让这灭绝师太永远不再刁难自己了!
那几天来,小沫几乎每天都躲在被窝里,抱着那个神秘的录音机等到凌晨两三点。可是,那个女声再也没有出现过。渐渐的,小沫觉得这个事情变得蹊跷起来。有好多问题都是她事先没有考虑到,比如这样肆无忌惮地许愿,会不会有天遭到报应?还有就是小沫虽然对学校周围的小街小巷并不熟悉,可在她的印象中并没有叫“断魂巷”的巷子,也从没有听人提起过。
这些问题像一团麻纠缠在小沫的脑子里,怎么理都理不顺。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茶饭不思的。直到有一天,三个人在吃饭的时候,周文洛给她们讲了一个关于“断魂巷”的传说。
相传在十几年前,学校里有个女生,因为男朋友和一个朋友总是一见面就跟仇人一样,每天都很苦恼。后来她花了很多心思去调和两个人的关系,结果倒好,她的男朋友和好朋友干脆就成了情人。
一个晚上,女生想把两人约出来好好谈谈,结果两人爽约。据说那是个秋天,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女生落寞地走在雨里。谁知,她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校门口斜对面的那条巷子。当时那条巷子还没有这么多地摊,墙面上都是青苔,一到了晚上就阴森无比,因此,有好事的学生给它取了个毛骨悚然的名字——断魂巷。
那个女生只顾着伤心,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走进了那条巷子。而这时正好又几个不良少年正在巷子里吸毒,见了这个漂亮的女生,自然是起了歹心。
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女生,那条巷子也被拆掉了。只是有人说,曾经在半夜的时候穿进过那条巷子,还在里面捡到过一个录音机,那个录音机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一旦许了愿就不能反悔……
小沫越听越玄乎,她觉得自己的遭遇和十几年前的女生很相似。而且那个传说的结尾,也说有人曾经捡到过一个可以许愿的录音机。
“你从哪儿听来的啊?”小沫问。
“老实说吧,这是男生宿舍管理员告诉我的,这个消息当时在学校里被封掉的。所以现在知道的人很少。”
小沫的心悬了起来,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那自己一定是被冤鬼缠身了。
“那那些捡到录音机的人后来都怎样了?”小沫继续追问。
周文洛想了想,说:“好像都退学了,具体怎么样了,我也没有细问。怎么了,你好像对这件事情很关心呐?”
“哦,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
那之后,小沫整天整天地呆在寝室里,她害怕自己会遇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没有人知道,当时那些捡到录音机的人是为什么离开学校的。但有的时候她也会失望,早知道只能许三个愿就不会只说那么无聊的愿望了。
大概过了两周之后,那个录音机也没有再响。小沫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想了半天她才想起,这两周来,周文洛和林悦都没有找过自己,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难道,他们俩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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