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刺的消息,在红闻馆内,掀起了不小的风波,而睿王世子萧俶,在宫外遇刺的消息,则在盛京城里闹得人心惶惶。
听说,昨天夜间王上病危,睿王世子作为孝子贤孙,难得走出了不夜城,前往宫中守夜探望,将近黎明时分,王上病情稳定下来,他才乘着一辆撵车回府,不料马车拐过一个小巷的时候,周围却突然掀起一阵狂风,狂风过后,有一道黑影宛如鬼魅,飘荡在空中。
虽然天黑,但还是有人认出,阻挡他们去路的,那个半人半妖的东西,就是江采萍。
那时的江采萍变得十分凶悍,指甲将近半尺长,将萧俶身边的守卫打伤,直直向着萧俶的胸口抓去,似乎要将他的心肝剜出。
不知是睿王世子吉人天相,还是江采萍最后一刻终究不忍心,那一掌抓错了地方,离心肺偏离少许,并未造成致死的重伤。
睿王世子受伤的消息传至宫中,萧琢立即调遣御医诊治,很快就稳定了伤情,反正,与我相比起来,萧俶的伤据说轻得多。
由于昨晚铜镜里的东西失控,把我的房间砸了个干净,林素闻又一时情急,又把我床边的墙拆了一个大洞,搞得我现在即便养伤,也不得不躺在林素闻的房间里,大约觉着我们俩房间相通的地方有个洞不好看,所以在修好之前,下人们暂时找了一个屏风挡上。
我躺在林素闻的床上,林素闻站在旁边,绷着脸,一副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的表情。
我假惺惺地安慰道:“林素闻,对不起啊,我昨晚受伤昏了过去,那些人估计救人心切,也没想那么多,就把我挪到这里,你看我现在行动不便,伤口又刚刚包扎好,再挪一次,只怕会裂开,只能委屈你暂时将就两天了。”
林素闻很爱干净,上次喝醉酒吐了他一身,都能让他窝在房里洗两个时辰,他对我态度不好,估计也是因为那件事。
所以,我顿了顿,又着重强调:“你看我还一不小心把你的被单沾上血了,看起来脏兮兮的,洗都洗不掉,真是对不起……”
林素闻表情更臭,偏过头,看都不看我。
正巧这时,齐大人带着几个同僚前来探望:“顾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盛京城中,竟还有什么人能伤到你么?”
我受伤,三个最应该前来看望我的人,居然失踪了一对半,那位我师父的故交薛大人,毕竟年事已高,据说昨天在宫里守了太晚,今早出宫时,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如今正在被御医瞧着,而那个恨不能在我面前扎根的刘伯舟刘大人,据说昨晚感染风寒,如今也在屋里躺着,怕传染给我,让我伤重之上再加病痛,所以打算等过几日伤寒好了再来。
而我师兄,以前最是关心我安危的人,昨晚我被人捅了一刀的消息,已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到现在却都没有见到他的踪影。
想到昨日匆匆一别,他没守在重病垂危的王上身边,好像有什么话跟我说,我心中有些忧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闻言,我循声看向他们,回答道:“也是我一时大意,才让他有机可乘,来人修为很高,总之近日,诸位还是加强戒备。”
齐大人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我们俩的房子,尴尬道:“顾大人,要不你们还是换个住处吧?”
林素闻这边倒还好些,我的房间早被邪祟掀飞了半个屋顶,里面的家具门窗全都不能再用,躺在我这个位置,还能看到这边的房顶上,由于受到波及,被震碎的几块烂瓦,床边的那个大洞,即便有东西遮着,还是能感到漏风。
如果不是我现在受着伤,而且还伤在后背,只能躺着一动不动,早就叫人给我换地方了。
我叹了口气:“多谢齐大人好意,可我现在还不宜走动,等过两日伤口愈合些再说吧。”
齐大人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何难的,咱们红闻馆里,十几个壮汉男丁,叫上几个人直接把床抬走,顾大人你躺着别动就是。”
“……”
我稍微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干笑道:“不用麻烦了……”
齐大人摆着手,向我们道了几声不麻烦,又计划道,让我暂且搬进徐大人那里,徐大人会些医术,还能看顾一下我的伤情,而林素闻,就勉强和李大人挤上几天,正说着,却见林素闻抬了下头,言简意赅:“我要和他在一起。”
红闻馆里的人都知道,林素闻之所以会来这里,就是来监视我的,而且他监视人的方式有点特别,寸步不离,如影随形,平时连我去如厕他都要守在外面,生怕一不注意,我就做坏事似的,更何况现在跟我分开住在两地?
红闻馆的房间虽多,但每个大人一间庭院,再加上那些下人奴才,分得刚刚好,应该也腾不出空闲的院子给我们。
齐大人十分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又建议道:“要不,薛大人的院子,房间众多,两位与他商议一下,暂时搬去那里?”
林素闻又道:“我不要与人住在一起。”
“……”
听此,我都想打他了。
莫名其妙,把人家房子拆了,朝廷还没找我们算账呢,他倒在这里挑三拣四,还有,不跟人住在一起,那我算什么,鬼么?
齐大人哭笑不得,无奈道:“林公子,我们知道你平素不喜与外人相处,但你也要为顾大人的伤想一想,住在这种地方……”
屋顶被震碎的地方,一块烂掉的瓦片,缓缓滑了下来,砸在我的枕边,我被吓得毛骨悚然,冷汗都快出来了,僵着后背不敢动,这时,烂瓦下的几点灰土渗下来,撒在我的脸上,还有几粒石子,恰巧落在了我的嘴里。
“……”
我呸了一声,把石子吐出来,摸到枕边的那块瓦片,把它扔在地上,十分淡定地抹了把脸,道:“无妨,现在是夏季,晚上还是挺热的,现在这样正好,躺在这里吹吹风,淋淋雨,夜间还能看到星星,观赏月亮……”
说着,轻飘飘地瞥了林素闻一眼,继续道:“就算屋顶塌下来,把我砸死了,或者不小心牵扯到伤口,林公子也不必感到内疚,这是命,我的命,跟你没有关系的……”
我说这话,无非就是想让他感到内疚,但林素闻,当真以为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转过身,一脸漠然,一副完全无动于衷的表情。
“……”
房间里沉寂片刻,齐大人道:“既是如此,顾大人好生歇着吧,我等明日再来看你。”
望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身影,我觉着,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一件蠢事……
师兄赶到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睡着,林素闻拿着一把扫帚,在打扫房间,一时间尘土漫天,还有叮叮当当的声音,我睡不着,又觉着心烦,便扯过被单,蒙住脸,闭上眼睛想事情。
“绯然……”
听到师兄心急火燎的声音,我觉着奇怪,师兄怎么到现在才来,却觉着他站在我床头,看我被单蒙头的样子,还以为我死了。
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绯然……”
我连忙把被单扯下去,露出头,师兄以为我诈尸,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我望着他,撇了撇嘴,很委屈地向他告状:“师兄,林素闻欺负我……”
不远处,正在扫地的林素闻停了一下动作,抬头看着我,师兄叹了口气:“无法无天,你不欺负人家就不错了,谁能欺负你?”
说着,还转身向林素闻仿佛感激恩情似的,向他施了一礼,林素闻见此,收回看我的目光,也向他颔首示意,随后,又低头默默地扫地。
“真的……”
我尽量摆出受人虐待的表情,继续控诉道:“他不给我吃饭,还不让我喝水……”
还斜着眼角看向床边的那半块瓦,极力抹黑,把它也赖到林素闻的身上,说是他趁人都不在的时候,故意丢到我床上的。
林素闻本来还在房间里打扫,由于被掀飞屋顶而震下来的灰尘,听到这些,站了片刻,最终闭了闭目,端着扫帚走了出去。
师兄见我一脸得意,忍不住摇头,又问:“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有谁想要伤你?”
我收敛神情,想到昨天那个人,一时间沉默下来,又听师兄试探问:“绯然?”
回过神来,扯唇一笑:“我怎么知道……”
眼睛盯着对面墙上的一幅画,上面画着一枝白色的梅花:“师兄,你昨天找我做什么?”
“没……没什么……”
不知为何,师兄竟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我又问:“听闻王上病情有变,可好些了?”
师兄嗯了一声,答:“昨日宫里来了一个大夫,那名大夫医术高超,为王上诊治了一番,现下已经稳定下来了。”
我有点意外:“那个白毛,好像不错啊?”
“你们见过?”
师兄反问,又意识到我刚才喊人家白毛,觉着失礼,所以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我点了点头,回答:“昨天晚上,他刚来盛京,我在南城门口见过一次。”
“我看他医术不错,等过两日,我备上厚礼,请他来为你诊治吧。”师兄仍在忧心我的伤势。
“这倒不用……”
我微微一笑,接着道:“不过,师兄你若是有法子,让他来见我一次,自是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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