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印象里的那荷花糕,还是她儿子小的时候拖人从上海带来的。后来儿子不知怎么的,不喜欢吃,她也就搁了起来,今天这个场合,才想起来。那个年代有荷花糕吃,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至于这荷花糕买来多久了,有没有长毛什么的,这个不管。
悉悉索索一阵声音后,紫汐口中被塞入了一团黏糊的东西,差点把她梗死。
看到这个软趴趴的婴儿双脸通红,欲咳却咳不出,福利院院长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没估计好这个小婴儿的口腔容量,连忙伸指抠婴儿的嘴。
见那干呕出声的婴儿,把一口的荷花糕糊糊给吐了出来,像受到了大大的惊吓一般,大哭起来,她才松了一口气:“差点又浪费了一个名额。”
每次福利院从医院领一个回来,都会登记入册,这可是要上交到民,政局的。那些扔在福利院门口的,倒是可以随他们,多报一个少报一个都无所谓,多一个人头,多一份口粮。不过因为之前发生过几起福利院恶性事件,有几个小孩因为分得的口粮太少而活活饿死,现在政,府查得很严,所以现在的福利院都宁可少报几个名额,以防不时之需。口粮少一点没关系,职位不能被撤了啊!之前大饥荒年代,饿殍遍野的惨况还恍如眼前,福利院院长这样的肥缺,可是人人争着上的。
正在这时,院长室门口进来一对夫妻,刚进门就被震耳欲聋的声音给惊到了。
“这么个小娃娃,竟然能哭得这么大声?看来体格不错啊!”女人赞叹道。
“院长,我们找一个你刚从旁边医院领来的小孩,今天刚出生的,是你手里这个吗?”男人听起来彬彬有礼。
“呃哦,你们是……”院长抱着婴儿站了起来,面前的这两人穿的衣服都是好的面料,女的脸上白白嫩嫩的,男的头发乌黑油亮,看起来就是大城市的水平,是两个好买家……
虽然说福利院领养小孩,是不用付钱的,但是一般领养的人家里都是有些钱的,好歹会给福利院留点东西意思一下,这些基本都是惯例了。
一见这对夫妻有意领养自己手上的这个婴儿,院长的手劲儿都轻了好多,轻拍着怀里婴儿的背,让她哭得小声一点,又偷偷往侧面移了一步,将那滩吐出来的荷花糕踩在脚底,生怕对方看出自己刚才做的错事。
“那孩子是我妻妹的孩子,我们来得迟了一步……听说刚刚送到你这儿来了。”男人道。
“呃,对,就是这个孩子。我看她可怜,一直在哄她……”院长说着,拍得更勤了,还连带着抖。
“谢谢。”男人说着,偏头看了一眼妻子,她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去抱孩子了,“那么,麻烦院长帮我们办一下手续。”
“哦,可以可以。”院长将婴儿递给女人,脱手后也没立即去拿领养表,搓着手,扯出一抹笑,“那个……这孩子在这里时间虽短,但是我也喂了她吃了荷花糕,还是从上海托人带来的……”
男人从内袋里掏出一叠粮票,原本这是带给妻妹,让她给孩子买点吃的,没想到……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抽出了几张,递了过去:“这里有十几元粮票,多谢院长照顾了。”
院长眼睛都亮了,十几元粮票哪!足够她买好几斤过年才吃的白面了!
这才照顾了这么会儿功夫,就有这么多进账,她巴不得多照顾会儿,多点儿粮票。可惜人家也不是傻子,会多掏点出来,所以她收起了心里那些胡思乱想,从抽屉里拿出了领养表:“这个填一下,我要交上去的。”
这时候领养孩子很简单,不需要对方提供什么证明,只要你愿意领,十个八个都给你。
紫汐到了一个香香的怀抱里,一只柔软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可怜的孩子……叫你怜儿吧,杜怜杜怜……”
表格很简单,上面就一些基本信息,比如领养人姓名、地址之类的。
只这一两句话的时间,男人已经填好了表格,回身道:“玲玲想必会更希望孩子从父姓,还是叫李怜吧,不,这孩子不可怜,因为我们把她找回来了,以后一定会把她当成小公主,好好将她养大。叫她……李莲,莲花的莲,出淤泥而不染,出身李家却不染李家的俗气。”
“好,好!就叫李莲!李莲,李莲,Li-Li-an,英文名就叫莉莉安吧!”女人说着,爱怜地将脸贴在了婴儿如豆腐般娇嫩的小脸上,“我的小公主,让大姨,不,妈妈来疼爱你吧!”
紫汐:‘……其实,我觉得生父生母如何,也不是非常的重要,关键是看谁把你养大。’
‘妈妈……’莉莉安眼中流下了簌簌的泪,这是她十岁以后,就没再见到了的妈妈。她还以为她的落地,再一次改变了历史……她还以为跳下楼的母亲,就是这个她深爱的母亲,原来不是。幸好,幸好……
只可惜,这个听起来很MAN的男人,在她有意识以后,就不再存在了。她只是从妈妈那里看到过他的照片。她从来不敢问妈妈有关他的任何信息,生怕妈妈伤心,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姓氏,原来从的是生父,而不是养父。
紫汐感觉到莉莉安那满身的负能量已经消散了。接下去的几天,她吃了睡,睡了吃,感觉自己经历了多种交通工具,比如说那车夫吆喝着的三轮车,轰隆隆的火车,让她有失重感的飞机,嘀嘀喇叭声的汽车,还有系着铃铛响着哒哒哒马蹄声的马车。
这段时间,她已经能看到模糊的黑白色了,影像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只不过一切都是倒着的,这让习惯了成人视觉的她,总是不自觉地将头倒过去。
“莉莉安又调皮了,头这么歪,小心长大了不漂亮哦!”每当她将头倒过去的时候,总有一只温柔的手,将她的头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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