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很久,吃力的消化周砚的问话,“…我是林蒹葭。”
“林蒹葭?”周砚敛眉。
一旁的蒋执看不下去,一手把我拉过我,叹气,“颅内血肿,肿块还没消散完,压迫神经,也就是这个失忆法。”他轻耸了一下肩膀。
我把他蒋执的话嚼烂了消化了,眨了眨眼睛,“你确定这不是拍韩国偶像剧?”
“周砚倒有可能是男主角,你觉得你这样可以是女主人选吗?切,要我说啊,男人英俊有钱,却只爱灰姑娘,女人沉鱼落雁却命运多舛,但是全世界的男人就只围着她一个人转,这种戏码才叫狗血…..”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心里烦躁的要命,没有理会蒋执的噼里啪啦,看了眼在病床上接受检查的周砚,失忆?
我退出病房的时候,依然接收到了周砚探寻的目光。
俞艾还等在门口,有些局促,低眉看着自己的脚尖,我看着她美好的肩颈线条,想伸手抱抱她,不知道怎么又犹豫了。我努力捍卫了那么久对她的爱,现在突然就进行不下去了。
我扶着她肩膀,“俞艾,你听我说,周砚失忆了。”
她讶异的张了张嘴巴。
我把她朝医院后门带,压低声音,“窦卫青的事,还有…硫酸的事,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告诉任何一个人,也不要再提自首,你不说,我不说,周砚记不起——这件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现在我们也应该保持原样,听到没,你还有俞悔,你要多替她想一想——当年你母亲抛弃你,你有多难过,那么俞悔就会有多难过,她已经没有爸爸了,你不能让她再失去母亲。”
“蒹葭——”俞艾有些挣扎,但明显是动摇了,她抓着我的手。
我一口气吸了又吸,平复了一下心情,冲她扯了扯嘴角,“这后面有一家水果铺,老板娘人挺不错的,你陪我去买一点水果吧。”
俞艾跟在我身边闷不做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心里的沉重未必比不过她,两人的相处变得有些不那么轻松。
“大婶。”我把俞艾带到了昨晚救我的那个大婶的水果摊前。
“哟,妹子你来了,昨天你没事吧?”她倚着墙沿站起来,招呼我。
“没事,好着呢,我今天带了个朋友来照顾你生意。”我埋头挑选水果,眼睛却扫着我面前这两个人,心里忐忑。
俞艾比我更震动和忐忑,双目对视间,她连退了两步,别过头,气息紊乱,“蒹葭,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我先走了啊。”说完她不等我回答就转身走了,走远了几步,甚至开始用跑的。
我捡了一袋子水果,大婶有些迟疑着动作给我过秤,她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叠在一起搓了搓,犹豫褥喏的问我,“妹子,刚才那姑娘是你朋友哇?”
“恩,大婶,对不住,我昨晚没跟你说实话,我这朋友,叫俞艾。”
回医院的路上,我心里翻江倒海,我不知道我这样把毫无准备的俞艾给推出来见她的母亲,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做法,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怕,我也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也许我是为了报复俞艾,也许我是为了说服俞艾跟我一起瞒下这些事情,也许…也许两者都有。
周砚病房的里的人散去了不少,我拎着水果就跟拎着千斤石头一样,突然就迈不动步子了。我开始正视这个事实,周砚失忆了,那么俞艾的事情而已搁下来,但是我跟他呢?我们的感情是不是也要搁下来?
我正犹豫着,简安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正愁联系不上她,赶紧把水果搁在周砚的病房门口,转到窗户边去接起来。
“你哪个病房啊?我在这医院溜达了一圈也没找到你。”她声音听起来朦朦胧胧。
我愣了一下,“哦,我没多大问题,办了出院手续给其他人腾病房呢。”正说着我就看见转着楼梯上来的她,如果不是听到她声音,我还真不确定这是她。
简安真外面罩着一身长款黑毛呢大衣,把她整个人拉得袖长,又围了一个大围巾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散落的刘海把她的额头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两只眼睛在外面到处张望。
一看到她,我的神经总算是松懈下来了,使劲冲她挥挥手,结果扯到了伤口,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睥睨一切的走近我,唯一露出的一对眼睛斜了我一眼,“你伤成那样这就能出院了,什么破医院,要不换一家?”
我吐了吐舌头,扯了一下她大衣的口袋,“你这才是什么仗势?皇帝微服出巡还是大明星躲狗仔?”
她退了一步,憋了半天,才不甚在意的吐了一句,“冷呗,我不是傻子,冷只好多裹一点了。”说到这里,她话头一转,“欸,我听霍宁说了,你跟她的签了合同了?你看没看清楚啊?别吃了亏啊。”
“没事,难得霍导喜欢那个剧本,我也没抱希望随便写的。”
“你写什么好故事了?霍宁说什么商业机密,连剧本都没让我瞅一眼。”安真扯了扯她的围巾,声音闷在里面瓮声瓮气。
我摊一摊手,“都说商业机密,等首映我请你去看?”
“切!看你活着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啊。”说完她就要转身,我看着她雷厉风行,突然没搞明白她这一趟意义何在,我拽着她的手,“欸,那么就没见,吃顿饭呗。”
她似乎轻呲了一声,顿了一下,把仍然抓在我手里的右手抬了出来,“我忙着呢,下次再约吧。”
我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趁她不注意,我一把抓了她要往兜里塞的右手,她无奈的看着我,“怎么了,林大小姐?”
“你手怎么回事?”我明显感觉她刚才的不适感来自于她的手,可是她这一只手清清爽爽细细腻腻,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隔着厚围巾出了一口粗气,“你又不知道我这右手有些小毛病,这冬天手都要冻僵了,要不我穿这么厚实干什么?”说完浑不在意的又放进了兜里。
医院里还好,我看了眼窗外,大家的气息一呼出来就成了氤氲的白烟,我冲简安真笑了笑,“是挺冷的,行吧,你忙,空了你在给我打电话。”
我站在窗户边上很快就看到简安真走出住院大楼,缩了一下脑袋,招了一辆出粗车离开了,汽车尾气在这个冬天看起来像是一尾彗星。
我干笑了一下,看了一下天气,再下那么一两场雪,是不是这个冬天就该结束了。
我清楚的记得,这座城市的这个冬天里的最后一场雪下在了周砚出院的那天。
我跟周砚的关系,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送走简安真的那天,我敲开了他的病房门,周父周母淡然的看了我一眼,冲我点点头就离开了。
而周砚,捏着徐平为我们照的那张照片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听蒋执说我们现在在同居?”
他的眼神里的东西,我全然读不懂,索性放弃这种无意义的探究,点了点头。
“既然这是我们相爱的证据。”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照片,“那么我们的关系保持不变。”
关系确实不变,但是周砚出院前却安排了蒋执重新买了一张床放在客房,他睡客房,把主卧留给了我,我不置可否,他也没有解释。
把周砚接回了家,周青跟着父母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周砚捏着鼻梁,“林蒹葭,我饿了。”
我愣了一下,看了一下冰箱,这段时间家里没人住,冰箱里的东西完全都不能吃了,甚至有些蔬菜都发黄臭掉了。
周砚拎着水杯喝了一口水,眉眼弯弯,笑得风轻云淡,“要不你给我下碗面吧。”
我默默的翻出了挂面给他捣腾了一碗面,他优雅的吃了两口,侧头看着我,我心里一紧,他脸上挂着一种吃定了霸王餐的诡谲样和…浪、荡样,让我有些熟悉。
果然,他眼角微微一眯,“林蒹葭,你做的东西这么难吃,以前咱两到底是谁追谁?恩?”
我被他的“恩”声尾音弄得脸上突然一烧,直起身来去收拾厨房,白了他一眼,“我追得你,周师兄满意这个答案吗?”
“恩。”他敷衍的应了一声,两三筷子把面吃了,身体往后面的椅背上一仰,“家里太久没住人,你把它打扫一遍,我有些累了,去睡一觉。”说完就起身,眼底又一些星星点点克制后的光芒。
他踩着轻松的步调愉悦的去完成他的午睡了。
我逮着抹布目瞪口呆,这是周砚?!那个温柔体贴,患得患失,守着我哄着我的周砚?!
我有一种孙猴子一掌被拍回五指山的感觉,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原点,我认命的去换衣服开始大扫除,脏水换了一盆有一盆,我心里就跟打倒了调料瓶一样,什么味道都有。
一下子眼泪鼻涕就喷出来了,我怀念的周砚回来的,那个风姿卓越、凌冽傲然的周砚回来了,那个英气淡漠、风轻云淡的周砚回来了!
我突然庆幸起他的失忆来了,所有的一切都冲着光明的地方奔去,哦,唯独我,照这样的情况发展来看,又要开始被虐的连渣都不剩。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啊,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我半跪在地上擦着周砚家的地板,一下子就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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