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眼睛都没眨一下,走过来牵着我的手去她房间,一句多的话都没问,给我放了水,让我把澡给洗了。
全部的人,都选择默契的不再说话。
第二天天一亮蒋执就带头收拾东西下山,这次周青跟我一车,周砚驾驶,郑博楠和蒋执一起。
好好的一趟出行,一夜之间死气沉沉,我夹在这种的漩涡里,完全动弹不得。
下了山没两天就是开学的日子,去老板那报道开会,郑博楠见了我眼皮都没抬一下。老板说了最近的几个设计项目和研讨,这些事之前我都是跟郑博楠搭档的。我看了一眼他申请的科研单子,孤零零,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我也没说什么,取了一张单子写了自己的名字,就走出了学术报告厅。
没走几步,身后蹿出一个人,拉了我就朝转角走,一个旋身,我整个背脊就撞在了墙壁上,胸腔都能听到回响。
我咳了两声,郑博楠一拳抵在我耳侧的壁头上,闷声一响,他咬牙切齿,“林蒹葭,我最后问你一次,我哥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问一个医生自己是否得了绝症,随时准备就绪的戒备和难掩的倦怠,夹着眼底隐忍克制的冷光,我的心,随着他的表情的变化,渐渐走成了医院心电图,尖锐的警示声过后,再无波澜。
我竭尽全力挺直腰杆说,“郑博楠,我是窦童伟的女儿,你把我受审的照片捅到学校贴吧,这件事我可一直记着呢,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心软。”我甩开他的手,冷笑的看着他,“不过现在没所谓了,郑卫青是我杀的——你别急,你家要申诉,我随时准备着,哦,忘了告诉你,我未必会被判刑——”
我看着郑博楠徘徊在盛怒边缘的脸颊,心里一狠,语气就越发夸张,“我是一个神经病呢,潜在性抑郁症,用蒋执的话来说,这种病就跟中了亿万彩票一样罕见,全国没几个这么幸运的——你要恭喜我?让孙芸到时候少给我几个耳光就好了。”
说完我就不再看郑博楠,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总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鬼魅在追着我,我开始拼命的跑,会议楼长长的走廊上全是我的惊喘声。
在下一个转角,我就跟一群人直接撞上了,有人的手机被我直接撞落在地上,清脆的落地声像是谁在我天灵盖上响亮的拍了一巴掌,我猛然回过神来,连声道歉。
我赶忙弯下腰帮忙捡手机,依然亮着的大屏幕上还没有关闭的消息让我愣了一下,还没等我看完,对方女孩子就自己捡了起来,冲我笑笑,表示没事。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离开,我忙不迭的掏出自己手机开始查消息,果然,网上铺天盖地的八卦娱乐,有匿名网友在微博上爆料,这两年势头强劲的新锐女导演,霍宁,是一个极端的女同性恋,她刻意隐藏自己的性取向,无耻好色,常常以扶持新人或交友的方式,引诱相貌出色的女演员或者女同事,并且对不服从的反抗者,经常采取卑劣非人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实施报复。
明明是一些幸灾乐祸、八卦气氛极其浓重的小道消息,却让我有一种从脚心到头顶都被灼伤的错觉。我总算明白之前的别捏在哪了,新锐名导演,为什么会对着我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女学生的创作感兴趣,甚至给我大把的时间和机会来支持我的剧本?我因为她女性的身份,戒备感确实低了很多,不过……要说霍宁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我确实是没有任何一丝的察觉。
那么,不是我,是谁?!
这种认知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赶忙拨通简安真的电话,“嘟”了还几声都没人接,我又开始发急,是简安真!
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少,出现的状态也越来越古怪!先是窦童伟葬礼那天,她接我去江边被我无意中发现她脖子上的淤青和身上那些被烟头碾烫过的伤疤。再是,她裹得一身严实的出现在医院,全身上下只露出眼睛,还不愿意跟我一起吃法,和明明就有古怪的右手!
霍宁,“对不服从的反抗者,经常采取卑劣非人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实施报复”!
简安真的电话打了几道都没人接,我看着那些触目心惊的八卦爆料,最后深呼一口气,打给霍宁。
霍宁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林小姐?我正打算抽个时间给你打个电话呢,这巧了。”她那头有些嘈杂,“我还在片场呢,电影拍摄进行的很成功,林小姐要不要来探探班?”
“哦,没事,我就是,安真跟你关系挺好的,我最近都联系不上她,就像问问你最近跟她有没有什么联系?”我抠着面前楼梯上生锈的铁片,拙劣的寻找着措辞。
“你说安真啊,我也有段事件没跟她见过面了,你要不去她画廊那里看一下,她大概最近工作比较忙吧,我也没多打扰。”霍宁答得很快,我听不出什么端倪。
我迟疑了一下,想先去确定一下简安真,也就没打算跟霍宁多纠缠,“行,霍导,打扰你了,你先忙。”
我正要挂电话的时候,霍宁在那头出声叫住了我,她大概喝一口水,喉间有咕噜噜的声音传来,“林小姐啊,我也估计你看了网上那些消息了,我的为人你跟我打过交道的,大家都敞亮一点,那些消息都是些捕风捉影,信不得,这不,《蒹葭情事》下个月就上映了,我也不瞒你,这也是我们的一种造势的方式,这个行业就是这样,闹出点事来才有关注度,我们也是为了迎合电影。”
“…恩,我知道的,霍导。”这些铺天盖地的八卦,只是为了给新片上市造势?
“林小姐是聪明人,对了,我也得提醒你,下个月十三号,《蒹葭情事》的电影发布会,你可必须要出场啊,到时候我让助理把邀请函给你送过来,你既然把剧本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霍宁简单的跟我说了几句,又因为手上的工作,匆匆挂了电话。
电影发布会?霍宁的速度果然快,周砚在医院呆了两个半月,刚出院没多久,果然是三个月一部戏。
这种速度,让我心里没底,再也没有可以后悔的机会了,林蒹葭。
楼梯扶手上生锈泛起的铁片块被我抠开,一下子就插进我的指甲缝里,疼得我眼泪直流。
没有时间伤春悲秋,我还是担心简安真,赶去她工作的画廊,没找见人,她的助理说她已经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了!电话再打也打不通!我心里跟潮涨一样沉重又烦闷,去她家擂了半天门,也没有动静。
最后只能丧气的回家。
我摸不准简安真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又着急,又无力,回到家,屋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静,自从在半里坪那天晚上之后,周砚就再也没跟我说过话,我对他的行踪更是一问三不知。
我想回卧室躺一下,经过书房的时候,门不经意的半掩着,我看到了蒋执正抬着半张屁股坐在书桌山,周砚坐在椅子上翻着一本书。
蒋执说,“你跟林蒹葭怎样了?”
我不是故意偷听,只是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上一次也是在一扇半掩的门后,蒋执把我的病完完全全卖给了周砚,那这一次呢?
“你也看到了,林蒹葭现在心里想什么,她小时候因为父母刺激,孩童时期想问题都是以自我为中心,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最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认为自己是造成一切错误的根源,现在好了,郑卫青的事情,俞艾的事情,她全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
我心一凉,蒋执也知道俞艾的事情?!
“周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蒹葭这个病真不好弄,潜在性抑郁症不是闹着完的,在某些狂躁的状态下,她们会有一种无止境的行善冲动,渴望把自己的生命去奉献给一个具有价值的事情,渴望做出某种有意义的牺牲,无论这种牺牲对她们自己而言,有多么痛苦。现在林蒹葭那小疯子以为牺牲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拯救整个地球了!”蒋执说到激愤处,甚至伸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口。
周砚凉凉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锁眉抿唇,目光看回自己手上的那本书。
蒋执从书桌山坐起来,走到窗户边,左手撑在窗沿边。窗外的白光弱化了他的表情,但是声音依旧气急败坏,“周砚,你还等什么,你装失忆要装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要是出面把俞艾给供出来了,你就怕林蒹葭恨你跟你翻脸,所以你就装,你缩起来给自己一个缓冲,你给她选择的权利,你看看,她现在选择是什么,你到底……”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一句话也听不下去,重重的推来了书房的门,门直接撞到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很好,我心满意足的看到蒋执那惊慌失措的神色和周砚拧成麻绳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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