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后来每一场不安分的梦里,我都能精准的梦到那强光刺眼让人无处可逃的审讯室,冰冷没有表情的警察问了我一次又一次,“林蒹葭,你跟窦卫青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是我为了这场婚约翻来覆去夜夜失眠再也无法忍受后,把他约了出来。
他像是赶了好长一段路,疲倦不堪的放下车窗盯住我,“什么事?”
我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这婚事,不作数。”
他瞅着我,捏了捏他塑像般的鼻梁,没有说话。
“你需要理由?那我告诉你,我爱林远,我也没有奢望能跟他在一起,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了这场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爱恋跟你结婚,我不想搭上我的一生,我确实是自私,但是窦卫青,你们窦家呢?你呢?你们也是一样的,何况我从来都不是威胁。”
语无伦次,又焦躁不安,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怎样面对天亮之后的订婚仪式。
我用尽浑身解数想要去说服面前紧闭着冷酷薄唇的男人,满心的焦急化作口干舌燥,无奈之下,只好抓过车台上的矿泉水。
拧开正要往嘴里灌的时候,窦卫青终于开口了,语气嘶哑,“蒹葭,如果我说这个婚必须结呢?”
我只好僵硬的把瓶盖拧回去,抓着那瓶水拧了好几下才确信他不是在开玩笑,事实上,我从没有见过窦卫青有过任何的笑容,至少对我是这样的。
我把水丢开,缩回座位深处,认命的闭了闭眼,“窦卫青,那我们就看看,在接下来难熬的婚姻生活里,谁憋不住谁先死。”
哪曾想,赌气一般的话,在第二天就一语成谶了,只是没有还没有等到婚礼,窦卫青就被宣布了死亡。
整个林家和窦家携着死气沉沉的我,在订婚现场等了好久,等到我以为他就此放过我,一口气还没抒完,警察就带着他的死亡消息,宣布这场闹剧的彻底结束。
于此同时,因为窦卫青手边的一瓶矿泉水上的指纹,我成为最大嫌疑犯,也被警方铐压带走。
前前后后折腾了将近大半年,我几乎成了窦卫青死亡事件的最大罪人,林爸林妈的哭诉痛骂,窦母见我一次给我一次的响亮耳光,就在我失去一切辩驳能力满心绝望的时候,警方出面终止了一切,为窦卫青的死亡盖了一个戳,自杀。
让人奇怪的是,这样的判决,没有任何人相信,却也没有任何人再诉求,像是一首命运交响曲听到*处却戛然而止,世界突然间就哑了声。
而我,用“重见天日”这个词并不为过。
只是那时候我依旧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以为这场惨烈的命运之曲戛然而止,不再被奏响,殊不知,它只是被按下了一个暂停键,短暂的。
想到这场被刻意封存的闹剧,我心就沉甸甸的。
我只好转去附近的超市。我喜欢超市,只有面对货架上如此丰富和静默不言的物质,我才会满足甚至感到熨帖和安全。
大包小包的拎回家,电梯开门的时候,里面站了一个男人,我也没空在意,看着我一大堆东西散在脚边也不方便,他上前按住暂停键,回身问我,“需要帮忙吗?”
还真是一个性感的声音,我弯着腰忙着捡东西,“不用,谢谢。”,没看他。
走之前他道了声晚安,我回一句好梦,头没回,脸也没看清楚。
等到打开门躺进沙发,我又想了想电梯里那微小的一出,这样感觉挺好,城市这么大,大多数人与人的相遇,也就是这两三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以前我这人挺执拗的,现在想通了,这才是脚踏实地,残酷的生活,好比我之于窦卫青,好比,林远之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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