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尸体被糟蹋?这消息对我来说简直晴天霹雳。
我惨白着脸,忍不住要怒喊出声时,云畅反手捂住我的嘴。
他比刚才冷静多了,“小菱,惊动了她们,我们就跑不了了,她们的话是真是假,离开这里再确定。”
我无声地点头,默默流着泪,眼泪滚入云畅的领口里,他身体僵住了。
“小菱别哭,我会帮你的。”云畅低声安慰道。
方琉月她们又说了一会,就借着软梯往山崖上攀爬。
云畅的师姐李佩蓉爬得又稳又快,还得顾着废物一样的方琉月。
由此看出李佩蓉不是省油的灯,云畅说,“二师姐的道行在我之上。”
我没吭声,但暗记在心里,日后看到李佩蓉绕道走。
倒不是怕了她,只是我身负血海深仇,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再说,要是因为傅时寒这伪君子和李佩蓉结仇,我自己也会怄死的。
云畅是玄宗派的少主,对这里的地形环境了如指掌。
玄宗派位于一处山谷中,山清水秀,还有瀑布。
四面环山的格局易守难攻,重要的是灵气充足,很适合修炼。
随处都可以看到派里的弟子或打坐修炼、或切磋拳脚功夫。
云畅带着我避开这些人,顺利离开了玄宗派。
他在离玄宗派最近的一个小镇租了座民宅,把我安置在里面。
随后,云畅就动用关系打探了玄界最新消息。
慕逍林竟然像疯了一样,到处收集炼制尸魔的原材料,扬言要让我外公复活。
和人魔不同,尸魔是由人死去的尸体炼制成的,如同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只是炼制者的傀儡。
尸魔的厉害之处在于全身刀枪不入,即便没有魂魄,和人打斗时,也会使出生前的本事。
一般那些邪恶的人都会专挑道行高深的人死后的尸体来炼制。
尸魔也不是那么容易炼成的,需要的材料种类非常多,也很珍贵难得。
慕逍林大肆寻找材料,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以致于很多人都知道作恶几十年的邪道人士是当年被逐出阴阳道的源宗三弟子、外公的亲兄弟。
我不愿外公仅剩的躯体也被慕逍林糟蹋。
一旦被炼成尸魔,理智泯灭的情况下,会受慕逍林利用。
外公一生行善,临了不但魂魄不保,还沦为滥杀无辜的工具。
想想就觉得可悲,我就算拼死也不能让慕逍林得逞。
慕逍林要找到炼制尸魔的材料绝非易事,我得在他找到之前,治好双腿。
好在云畅说要带我去找那个医术高明的巫医。
这个巫医不在故居湘西大苗山,和妻子隐居在桂林群山里的一个小村落里,他妻子是一名蛊师。
巫师在少数民族是一种职业,也就是医生,和蛊师一脉相通的。
相传在蚩尤身边有一个大巫师,就是湘西大苗山的祖先阿普。
当时由于蚩尤打了败仗,死不少人。蚩尤就对阿普说,“我打了败仗,并没有什么,只是我不忍心看到我带来的兄弟姐妹客死异乡啊!”
阿普就说,“这有什么,让他们自己回去就行了!”
于是,阿普在这些尸体上贴了一张道符,这些地上的尸体全都蹦了起来,跳着回到了家乡。
这就是赶尸的起源,阿普是赶尸人的鼻祖,他临终前在自己的血脉族人中传下两种术法。
其中一种就是蛊毒之法,这种术法只传女子,一直流传至今,另一种就是巫术,传男不传女。
云畅说的这个巫医不单巫术比一般的巫师厉害,医术精湛得令人叹服,不单能治人,甚至能医鬼。
他治病的手法也非常古怪,世人称他为‘巫医’,并非因为他本身就是巫师,而是他姓巫。
云畅有一次独自接了灵异事务调查局发派的任务,到桂林的深山老林捕捉一只深受重伤、附在人身上的魑。
他恰巧遇到了巫医,两人一见如故,成为忘年之交。
在前去桂林之前,我让云畅到青田旅馆拿回我的行李。
云畅不知从哪弄来一辆吉普车,开车带我去桂林。
来的时候和厉行风在一起,如今却和云畅同行,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本恨极厉行风,现在却不由自主地挂念他。
其实云畅有让人打探厉行风的下落,但他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慕逍林为了寻找炼制尸魔法的原材料,行踪也不定。
当日和他一起去阴阳道的几个老家伙,存活的都和他各奔东西了,也不知所踪。
******
为了照顾我,云畅车开得很慢,花费了好几天才到桂林的一个小镇里。
我们打算在一家旅馆休息一晚再进山,我们一路上都是开两个房间的,这次也不例外。
我行动不便,要洗澡的时候,云畅就在浴室准备好温度适中的洗澡水、放了干净的衣服。
再放一张椅子后,把我抱进去,我洗澡期间,云畅就守在浴室外面。
等我穿好衣服,他又把我抱出去,体贴得不行。
云畅时常以半玩笑说他像我的老妈子一样,他从没有这样伺候过一个人,让我干脆嫁给他得了。
如果没有和厉行风结冥婚,外公没有死,也许我真的会对云畅动心也说不定,可惜没有如果。
对于云畅倾力相助,我也不知道该咋报答他。
巫医居住的那个村落隐在桂林群山中最不起眼的一座山里。
第二天准备进山时,云畅没有开车,而是雇了车。
车只开到山外,就由云畅背着我踏上崎岖的山路。
云畅为人乐观阳光,仿佛世间任何难事都能轻易化解。
他也见不得我愁眉苦脸,总是变着法子哄我开心。
像这会,他边爬山边讲笑话给我听,可我心里压了太多事,哪里笑得出来?
云畅也不气馁,这点令我很感动,眼下他说穿过前面的树林,就到那个村落了。
“小菱,我和你说啊,巫医又老又丑,脾气也很古怪,你千万别被他吓到了。”
云畅的刚说完,就响起一道苍老嘶哑的怒吼声,“臭小子,你说谁又老又丑,脾气古怪?”
我寻声望去,不远处一棵歪脖子树上坐着一个背着竹篓、大约六十多岁的老头。
听语气,这老头应该就是巫医了,他长得歪鼻子咧嘴的,确实很丑。
“哎呀!巫老头,你未卜先知啊,知道我要来,专门在这里等我。”云畅笑嘻嘻道。
“呸!谁在这里等你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巫医啐了一口。
云畅很自然地接口,“那就好巧了,说明我们有缘呢,”
“少自以为是,谁跟你有缘了?”巫医没好气道。
从云畅和巫医的说话方式,可以看出两人关系不错。
这巫医看起来不像脾气古怪的人,云畅咋会那样说?
似看出我心里所想,云畅低声说,“别被这老头的外表骗了,他很会装。”
“臭小子,你瞎嘀咕什么?敢不敢说出来?”
巫医从树下跳了起来,一个闪身就来到我们面前。
我吓了一跳,巫医年纪这么大了,身手这么快。
“没什么,我是奇怪你在这里干嘛。”云畅神色自然道。
“还能干嘛?当然是帮我家老婆子摘喂蛊虫的嫩树叶了。”巫医晃了晃他背上的竹篓。
他语气有些哀怨,神色间却洋溢着难言的幸福。
进山之前,云畅就告诉过我,巫医和他妻子非常恩爱。
“哟!你小子行啊,还带了个小女朋友来。”巫医好像才看到我一样,将我打量了一番。
我刚想辩解,巫医又说,“不过你这小女朋友可不简单啊!”
他半眯着的老眼隐隐透出精光,仿佛一眼就能把我看穿一般。
我心里莫名一震,努力堆起客气的笑容,向巫医问好。
没想到巫医突然冷淡了下来,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就不再多说。
气氛变得有些僵硬,云畅褪去嬉皮笑脸,沉声问,“老头,你怎么回事?”
“到我家再说!”巫医说完,就健步走在我们前头。
我心下一沉,压低声音说,“云畅,他对我好像有敌意。”
“不会吧,都说他这人脾气古怪了。”云畅迟疑道。
我皱了下眉头,没再多说,紧盯着巫医的微偻的背影思索。
巫医所在的这个村落住的都是苗族人,这里的人都很排外。
就算和巫医在一起,我和云畅依旧遭受了不少冷眼,但我们都没在意。
巫医的家在村尾,是几间连建在一起的破旧土胚屋。
一个身穿深青色苗族服装的老太太端着一只箩筐从最边上的屋子出来。
她看到云畅没显露出半点惊讶,目光移到我脸上时,却惊呼出声,“是你!”
我懵了,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这老太太咋说是我?好像我们以前见过一样。
咳咳!巫医假咳了几声,神色怪异说,“老婆子,你认错了。”
老太太走近几步,仔细地打量着我,摇头道:“乍看像,近看只有几分神似。”
他们夫妻的表现都很异常,我故作好奇问,“请问婆婆,你把我认成谁了?”
云畅是真的好奇,追问个不停,但都被他们巧妙的避开了。
一看就知道我们来干嘛的,进屋后,巫医直接问,“臭小子,你是要我医治这丫头的腿吧?”
“没错,你快给小菱看看!”云畅说着,要拆开我腿上的绷带。
“不急!”巫医拦住了他,正色说,“云畅,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他这次叫的是云畅的全名,我心生不妙之感。
“我说老头,你什么意思?凭我们的交情,还用得客套?”云畅脸色瞬沉。
“你要是带别人来,自然不用。”巫医说道。
云畅火大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死老头,你怎么能针对小菱?别人我还不带来呢。”
巫医也不恼,慢悠悠说,“我就是针对她,咋了?谁让她的情况特殊。”
云畅还想说啥,被我拦住了,“巫前辈,你有啥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巫医神色骤凝,点头说,“小姑娘,用你体内的东西作为交换。”
这下,我不淡定了,脸色惊变道:“你知道我体内有东西?”
云畅急了,“小菱,你体内有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这话问得好,云畅的道行不低吧,但他和我相处了那么久,都没察觉到潜藏在我体内的东西。
而巫医都没近身检查,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从他妻子的反应来看,应该也看出来了。
“那东西本来就是我们寨子的,我当然知道了。”巫医说道。
“你、你说啥?”我难以置信道,他居然说我体内的东西是他们寨子的。
“老头,到底怎么回事?”云畅急忙催问。
巫医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我,“小姑娘,你知道那东西的来历吗?”
我受到的冲击不小,怔怔地摇头,“不知道。”
“算了,告诉你吧。”巫医暗叹了口气,缓缓说出那东西的来历。
巫医本是大苗山一个村寨的人,里面的男人居多,以学习巫术为主。
他家历代都会出一个寨主,每一代寨主都得担负起守护寨中圣物的重任。
所谓的圣物是万年狐妖的妖魂,一般狐妖有千年道行已经够厉害了,何况是万年?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狐妖在世时是天下狐家之主。
万年前因为一场浩劫重伤而死,只剩下破损的妖魂飘零世间。
为了修补魂体,妖魂陷入了沉眠,不知在哪一年被巫医一个先祖遇到。
这个先祖趁妖魂没苏醒,把它收进法器里。
他本想把妖魂炼为己用,奈何沉眠中的妖魂依旧强大得惊人,根本炼不了了。
巫医这先祖又舍不得放了妖魂,就传给了子孙。
不知传了多少代,妖魂成了巫医他们寨子的圣物。
到了巫医这一代,他被选任为寨主,但二十几年前,封印了妖魂的法器被人偷了。
巫医难辞其咎,带着妻子到处寻找妖魂的下落。
即便只是妖魂,也保留了生前的道行,陷入沉眠前,它隐藏了自身的妖气。
不过,为防万一,每一代妖魂的守护者都会在妖魂上留下印记,巫医也是。
他和妻子寻着印记气息,来到衡川市,发现妖魂居然在一个凡人女子的肚子里。
巫医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那女子是不是叫沐婉清?”
“没错,你应该是她的女儿吧?”开口的是巫医的妻子。
我咬唇不语,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咋都想不到,潜藏在我体内的东西竟是万年妖魂。
“小菱——”云畅看着我,不知该说啥。
我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对巫医道:“巫前辈,你继续说吧。”
“说起来,那叫沐婉清的女子也是可怜人呐!”
巫医说他们夫妻当时没有轻举妄动,先调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由于方容川背景过于强悍,又是地头蛇,巫医他们能查到的有限。
只知道是方容川派人盗取妖魂,专门挑选了一个体质纯阴的女子作为妖魂的宿体。
我妈成了方容川的目的,他故意让我妈怀孕,把妖魂植入胎儿里,只等胎儿成熟,生出附有妖魂的孩子。
巫医夫妻不知道方容川为何这么做,他们发现我妈时,她已经大腹便便,还不知道胎儿被植入了妖魂。
我妈那时还不知道方容川已有了家室,被他养在私人别墅里,满怀幸福地憧憬着生完孩子,能嫁给他。
巫医和他妻子找了机会接近我妈,大概觉得我妈可悲,就向她揭露了方容川的真面目。
别墅里有方容川的眼线,他们想带走我妈时,方容川带着许多高手出现了。
巫医夫妻一个精通巫术,一个擅蛊,即便再厉害,也敌不过这些玄门高手。
何况,这些人非常狡诈,还带了枪械,最后,他们夫妻重伤逃离。
之后,他们又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自知夺回妖魂无望,只得放弃。
巫医觉得无颜面对寨民,就和他妻子来到现在这村落隐居。
我听完已泣不成声,按巫医的说法,我妈应该是得知方容川的阴谋后,和方容川决裂,才被他杀害。
这时,巫医又说他们接近我妈时,发现妖魂已有苏醒的迹象了。
我想可能是我妈被杀后,妖魂曾苏醒过,读取了我妈的记忆,操控她的尸体回到南沟村。
巫医夫妻对我妈的印象很深刻,我和我妈有几分神似,以致于他们刚看到我,就联想到我妈。
“小姑娘,妖魂在你体内,一旦真正苏醒,你的魂魄会被它吞噬,身体会被它占据。这么着吧,我帮你取出妖魂,算救你一命,再治好你的双腿,这个买卖对你来说很划算。”巫医不紧不慢道。
我还没开口,云畅就连连点头,“小菱,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反正妖魂本来就是老头寨里的。”
他们都以为我会毫不犹豫地同意,毕竟能保住性命,还能治好双腿。
我迟迟没开口,巫医皱眉问,“怎么,你不肯?”
云畅着急地催促,“小菱别傻了,快答应吧。”
“巫前辈,你咋知道我一定会成为妖魂的宿体?难道我就不能把它炼化,吸收它的道行?”我语气平静道。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表情瞬僵,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云畅的反应最大,他惊声道:“小菱,你疯了?那可是有万年道行的妖魂,哪怕不完整,就算我爸、不!整个玄门所有的高手加起来,都可能不是它的对手。”
我不禁苦笑,想把妖魂炼为己用的想法确实异想天开,可我急想变强,好为外公报仇。
不然,凭我现在的情况,不知得修炼多少年,才能和那些仇人抗衡。
云畅继续说道:“再说,即便你真的吸收了妖魂的道行,你自己也将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你外公那么疼你,如果他在天有灵,肯定不愿意看到你为了给他报仇,把自己逼上绝路。”
这段时间,我回忆了不少和外公的生活点滴,痛苦到极致,也会告诉云畅。
眼下他才会说出这番,他眼眶泛红地紧握着我的手,希望能劝我改变主意。
“小姑娘,我是看在云畅的面子才给出这个提议,换成别人——”
巫医没有把话说完,言语中的威胁很明显。
难得云畅没有和他翻脸,只是紧张地看着我。
“我——”我动摇了。
很想把妖魂的道行占为己有,又怕压制不住反被吞噬,要是巫医因此不肯帮我治腿,得不偿失。
看出我的犹豫,云畅再接再厉地劝道:“小菱,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我们也能找别的方法,不是非要用这种偏激的手段,你被妖魂吞噬的话,更没机会报仇了。”
难为云畅这么苦口婆心,我纠结过后,终于点头了。
“这就对了,那我先把妖魂取出来,再给你治腿。”巫医松了口气。
碍于和云畅的交情,他也不愿用强硬的手段。
“好!”我心情沉重道,又问巫医要怎么取出妖魂。
“用吸魂刀!”巫医说道。
“老头,你有吸魂刀?”云畅吃惊不小。
我没听过吸魂刀,不解地看向云畅,他立马解释给我听。
吸魂刀算是一种很厉害的法器,能吸附任何魂体。
比如有人被鬼上身的话,用吸魂刀往这人身上任何一个部位轻轻一割,就能把鬼魂吸在刀上。
拥有吸魂刀的人早在十几年前去世了,没想到吸魂刀会落到巫医手上。
“我也是偶然间得到的。”巫医对此避而不谈。
每个人都有不愿说的秘密,我和云畅没多问。
巫医想借由吸魂刀,把妖魂从我体内吸出来,他让我躺到床上后,就去取来吸魂刀。
所谓的吸魂刀看起来和普通的菜刀没两样,就是散发出强烈的灵气。
“老头,你要怎么割?”云畅皱眉问。
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吸魂刀,不知该割多大的口子,才能把妖魂吸出来。
“放心,我知道分寸。”巫医让我把衣服掀开,露出腹部。
“又不是生孩子,怎么选在肚子上割?”云畅不赞同道。
“臭小子,哪来这么多废话?”巫医说话间,在我腹部割开一个口子。
我疼得咬紧牙关,刚要问巫医好了没有,他的脸色就骇然大变,“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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