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身体肥胖,平时看起来行动笨拙,然而此时却简直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这边张连义刚一发愣,那边村长竟然已经蹿出去了好几米远。张连义心里一惊,心说这酒壮怂人胆啊!可别让村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闯出啥祸来,这大半夜的,一个大男人在玉米地里追女人,还能有啥好事?!想到这里也顾不得肚子里难受了,拔腿就追。
张连义是个瘦高个子,生就了一双大长腿,天生的条件优越,再加上他进村委的时间短,加上成份偏高,还保持着一定的纯洁性,没有被彻底腐化,平时在村委这帮人里边要说跑,他认第二,那就绝对没人敢说第一。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尽管他已经尽了全力,却始终跟前边的村长保持了一米多的距离,怎么也追不上他。然而一想到村长夫人那张满脸横肉的鞋娃子脸和那副小山一样的身板,张连义马上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要是村长大人贞节不保,被村长夫人怪罪下来,他这个肩负着跟班兼安保工作的村会计可承受不起。
两个人一前一后撒丫子一阵疯跑,前边的村长毫不犹豫,带头一家伙扎进了玉米地。后边的张连义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心说村长大人啊!你老人家这到底是有多饥渴啊!这可是在夜半时分的玉米地里,就算前边那位是天仙,是嫦娥,你也犯不着这么拼命追吧?!而且,就算你追到了,你也是已婚人士,大小还算个国家干部。要是人家同意,那你算是个顺奸;要是人家不同意呢?难道你还能霸王硬上弓?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犯法啊!心里这么想着,他脚下可不敢怠慢,紧跟着村长的脚步也一头扎进了玉米地。
要说起来,这俩人的胆子也真够肥的。北方的农村人都知道,一旦到了秋季这玉米地长起来,就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隐秘世界。不用说是夜里,就算是大白天,胆子稍微弱一点的都不敢在里边乱窜。许许多多或真或假的有关劫道、强奸、凶杀、甚至是鬼怪的传说充斥其中,令人闻之而变色胆寒。张连义算不上那种胆大包天的人物,他也实在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钻进玉米地,但谁让他遇到了这么一位倒霉村长呢?没办法,还得硬着头皮跟着钻。
一进了玉米地,原本就暗淡的光线马上变得更加昏暗。前边的村长似乎也稍微犹豫了一下,然而前边随即传来一声一听就很不正经的、充满了挑逗意味的轻笑。这笑声在这阴森却也充满了暧昧气息的玉米地里,简直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就连后边的张连义听了,也不由得心神一荡。前边的村长更是不堪,他一把甩开趁势追上已经拉住了他衣袖的张连义,嘴角涎水横流,双眼放射着绿油油的光,也顾不得地里的玉米叶子拉得脸疼,一头就向前边那个白色的人影扑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张连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前边那个白色的人影在玉米地里飘忽不定,行动自如,似乎周围密密麻麻的玉米根本对她形不成任何影响,而且,他们这边的玉米叶子被弄得‘哗哗’直响,但前边显然非常安静。对于这种事,张连义可称得上是久经沙场经验老道,他脑子里立刻反应过来:见鬼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身上立刻冒出了一身冷汗。难怪呀!就算村长跟他老婆再怎么不和谐,再怎么饥渴,他始终都是一个心智成熟相当沉稳的中年汉子,而且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俺受党培养教育多年,那种不道德的事情、违背良心和原则的事情,咹,俺是绝对不会干滴!既然如此,抛开他有可能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可能性不说,那他一定是被鬼给迷了。
见到被鬼迷了的人该怎么办?张连义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他不会念经,更不会作法,但他有自己的一套土办法。
生活在农村的老辈人都知道,以前的农村人烟稀少,往往一到夜间,村庄之外的广袤田野就成了孤魂野鬼的乐园。于是人走夜道的时候,什么见鬼撞鬼鬼打墙等等稀奇古怪的事情就层出不穷。按说人和鬼对面遭遇,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对手,人吃亏那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事情。然而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一句非常经典非常有道理的话: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于是这种事情多了以后,人们也就慢慢摸索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办法来对付这些孤魂野鬼的纠缠,比如鬼怕火,还怕人撒尿。鬼属阴,怕火很好理解,但怕人撒尿这一点就很不好理解了——难道它们怕尿骚气?但是不好理解归不好理解,这一招却往往屡试不爽,所以这种方法也就广为流传了下来。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当然张连义也知道。
一旦确定村长是撞了鬼,张连义可就不客气了,这是要命的事,稍一犹豫,说不定村长的小命都会丢了。说时迟那时快,张连义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往前一扑,一把就把村长的腿给抱了个结实。村长正没头没脑往前跑呢,这一下猝不及防,登时跌了个嘴拱地、狗啃泥。
村长没有防备,一下子给摔懵了,一翻身躺在地上,正眨巴着眼睛犯着迷糊呢,张连义毫不犹豫,爬过去照着村长的脑袋狠狠地扇了两大巴掌。
这一下村长立马清醒了过来。他一骨碌爬起来,瞪着一对牛眼骂骂咧咧地就想冲过来揍人:“他妈的反了你了你个张连义,喝酒喝涨饱了,连老子都敢打!”
这时候张连义也急了,心说你他妈个猪头三,还没搞清楚状况呢!老子可是救了你一命,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再说,虽然这时候那个白色的鬼影子已经看不见了,可谁能保证它不在暗中窥伺?要说起来,这张连义年轻时可是个少爷,就算家教再好,他也免不了多少有些嚣张,打架那是免不了的,所以算起来身手还算不错。这时候见村长像疯了一样向自己冲过来,也顾不了其他,心说不管了,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心里这么想着,村长可就冲过来了。张连义一哈腰躲过村长的拳头,两个人交错而过的一瞬间他把手往下一探,一把抓住村长的脚脖子顺手一拉,村长硕大的身子张牙舞爪,顿时又是一个猪拱地、狗啃泥。生怕村长再反扑,张连义可着劲大喊了一嗓子:“张大头!”
‘张大头’是村长的外号,张家庄尽人皆知。但一来他贵为一村之长,二来他的辈份比较大,像张连义,就得喊他一声‘叔’。所以平时一般没人敢叫他‘大头’。这时候张连义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村长吓了一跳,这才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着动了动身子,正想爬起来,身后的张连义也正在警惕地四下踅摸呢,没想到就在这时,村长忽然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惊叫,差点把弓着腰踅摸的张连义给吓趴下。
这一下张连义可也真的恼了,他头也不回地埋怨起来:“叔,咱就别闹啦!你也不看看这是啥时候?!”
没想到这时候村长显然也急了:“闹你妈拉隔壁啊闹!快!快!快!......快把我拉出去!”
张连义一回头,顿时也吓了一大跳。原来自己身后不远处就是一口废弃的机井,而村长此时竟然就趴在机井边上,而且大半个上身已经掉了下去!这还不算,从张连义这边看起来,村长双腿乱蹬,竟然在慢慢地往井里边爬!
这是闹得哪一出?张连义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村长的腿:“叔,别闹了,快起来,咱回家吧!这玉米地里好像不干净!”
这时候村长的脑袋已经完全进入了机井,声音惊慌,还带着沉闷的回声:“闹......闹啥?!这井里边有人!他妈的在往下拽我哪!”
张连义脑子里‘嗡’的一声,井里有人?!这不是扯淡吗?这大半夜的,还是在玉米地里的废机井里,那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能有人这么守在里边拉人?!开玩笑也没有这么开的吧?!这他妈不用说,肯定是刚才那个鬼影子在捣鬼!
经历的这种事多了,张连义虽然对这种事也害怕,但已经不至于像村长那样惊慌失措了。他非常清楚,碰上这种事绝对不能慌,鬼这种东西最擅长的就是惑乱心神,你一慌,正好让它有机可乘。张连义刚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撒尿打鬼,肚子里一泡带着大量酒精的尿正憋得难受呢,他大叫一声冲了过去,不由分说解开裤子,一道冒着热气带着酒味的尿水朝着村长扎在机井里的头‘哗哗’地浇了下去。
机井里,一阵若有若无的惨叫声隐隐传来,张连义隐约看见有一个白色的影子正迅速往下坠落,转眼间消失在机井深处。
村长肥胖的身子开始扭动着往后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他娘的什么玩意?怎么这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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