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石老汉前边的描述有一些夸张,也过于渲染了一些恐怖气氛的缘故吧,方泊静本来对这三具僵尸还有着发自内心的畏惧感。没想到的是,方才看到姐姐和天游子、陈半夜三人出手之后,竟然看似毫不费力地就降服了僵尸、送走了厉鬼。她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因为天游子调度有方,更因为这天游子本身就是当今道门翘楚,而陈半夜也堪称当今盗墓界的一代奇才。更何况,他们身上还带着威力极大的几件异宝:摸金手甲、发丘天官印、金丝铜钱剑。可以说只要一个人拥有了这几件东西并且能够运用自如的话,他就完全可以在人间鬼道之中横行无忌了,再加上这两人来自天下道门祖庭龙虎门的道法和武功,收拾这样几只僵尸自然不在话下。而且她还很难感受得到,作为这场法事的实际执行者,在他看似举重若轻的表象之下,天游子所肩负的沉重压力和巨大的付出。
然而不管怎样,这看似轻易得来的胜利已经让她遏制不住地跃跃欲试,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不该临阵退缩,以至于让姐姐抢了自己的风头,自己也从而失去了一次难得的向僵尸下蛊的机会。此时听到天游子这么一说,她顿时兴奋起来。姐妹俩本是一母双生,血脉相通,气运相连,由她来驱使姐姐下蛊之物,自然是手到擒来,根本就不会有哪怕是一星半点的障碍。
她取出短笛在朱唇间一横,随着那种短促而尖利的笛声响起,三具僵尸随即一翻身趴在地上,僵硬的躯体就像是三只木匠用的曲尺一般,一扭一扭地迅速往棺材方向爬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僵尸被降、厉鬼被捉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从石老汉家里迅速传遍了整个石香村。大家不约而同地向石老汉家蜂拥而来,都想在第一时间里一睹这真正的世外高人的风采。面对这些乡民的热情,这四位高人的表现也是大不相同:天游子不骄不躁,应对自如,完全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方外之人看破名利的姿态;陈半夜则是洋洋得意,口若悬河地胡吹海谤、自吹自擂,看他那股劲头,倒好像别人都成了他的陪衬一样。而方泊姐妹则一个兴奋,一个沉凝。不过不敢咋说,这两男两女在这些村民眼里都绝对堪称是俊男靓女甚至是金童玉女,那气质、那风度、那姿容、那美色,在他们眼里就是天上神仙下凡一般。
不过兴奋归兴奋,但每个人都知道,事情还没真正结束,那三只僵尸还好端端地躺在棺材里,摆在大街上呢!虽然明知道僵尸已经被制,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又敢保证它们不会像上次一样再突然间从棺材里爬出来?于是吵吵嚷嚷了好一会之后,终于有一位看起来像是读书人模样的老者说话了:“哎我说老少爷们们哪!你们先别吵,现在还有一件大事没办哪!你们倒是说说,那三口棺材怎么办?”
这话一说,喧嚣的人群顿时冷场。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又将目光投到了说话最多看起来最有本事的陈半夜身上。这陈半夜可是个人精,岂能看不出这其中的意思?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眼珠一转,大模大样地说道:“嗯,现在僵尸已经被制服了,冤魂呢,也已经被送走了,这处理僵尸的小事嘛,还用得着陈爷我出手?就交给他——我这位兄弟来办就行了。”
对于这位宝货的脸皮之厚,方泊姐妹都是一阵恶寒,而天游子却早已习以为常。他也无心去戳破自己这位没脸没皮的兄弟,反而很配合地站起来说道:“对对对!这等小事,就不用麻烦我陈大哥了。其实很简单,现在棺中僵尸已经被镇住,你们只需要将麻绳粘上朱砂把棺材捆起来,然后去准备一些三年以上的桃木,架上火将它们连棺材一起烧掉,再将骨灰好好下葬即可。你们放心,现在那祖孙三人的阴魂已经被送往地府,绝对不会再出来伤人,你们尽管大胆去做就是!”
这些村民虽然淳朴,可也不傻,天游子虽然不太说话,但那份岳停渊峙的道家精纯气场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相比于陈半夜的夸夸其谈,眼前这位年轻人显得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高人气质,对于他的话,众人竟是毫无理由地选择了相信。
与上次一样,像石香村这样一个小山村,黑狗难找,这三年以上的桃木同样也不太好找。然而这时候整个村子里可以说是上下一心,男女老幼齐上阵,不过大半天的功夫,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桃木已经在三口棺材周围堆成了几座小山。
天游子让村民们准备了应该说是相当丰厚的祭品、冥钱、香烛之类,很真诚也很郑重其事地开坛做法,向祖孙三人还有这次被请的鬼使送去程仪谢礼。对于一个普通的山民来说,死后能得到当今天虚观监院亲送程仪和路引,也可以说是备极哀荣了。而且以天游子的法力,他送出的程仪不但丰厚,而且绝对不会有其他阴魂敢于觊觎,而他亲手烧奠的通关牒文也就是路引,到了阴间那就不啻于是咱们人间一位政府高官的亲笔介绍信,不管到了哪儿那个关口,人家都是要卖几分面子的。
天游子之所以会强撑着疲惫之躯来做这些事,一是怜悯那祖孙三人悲苦的身世,不忍心让他们到阴世再受折磨,二来也是减少业报,为自己积一点阴德,毕竟他虽是道士,但阳间人管阴间事,说不准就会不小心打乱了人家阴间秩序,要是打点不好让阴差找上门来,可就说不准会出什么乱子。不过这一点,就不是那些乡民们能够理解的了。
一场繁琐的法事做完,天游子已经是疲惫不堪。他指挥众人点起木柴,将三具棺木完全烧透。又亲自到后山找了一处藏风纳气的吉穴将三人的骨灰葬了,这才回到石老汉家,请老婆婆安排了一个房间,再也不理别人,爬上床倒头便睡。方泊雅静看得心疼,也悄悄地守在旁边伺候。
他这里睡得昏天黑地,那边石老头却神秘兮兮地找上了依旧活蹦乱跳的陈半夜和没心没肺的方泊静。陈半夜年纪虽轻,却是久走江湖,早已磨练成精。他一看石老头那鬼鬼祟祟神秘兮兮的样子,就知道他必定是在心里隐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而且必然是有求于自己。这种时候他可不会傻到主动去问,因为要想让一个人袒露隐秘,就要让对方自己心痒难熬,这样他才会竹筒里倒豆子。这时候你越是好奇,越是追问,不但会让对方觉得奇货可居,使自己从主动变为被动,而且还往往在很大程度上被蒙在鼓里,最终导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陈半夜是个中老手,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坐在石老汉对面,美滋滋地享用着那些难得的山村菜蔬、自酿浊酒,嘴里不住地东扯葫芦西扯瓢,天南地北地一通闲聊,一番云山雾罩之后,石老汉早已经被他忽悠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不过,他越是这样,那石老汉就越是坐立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火候差不多了,陈半夜干脆欲擒故纵,又加了一把火。他伸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显得没精打采地说道:“唉!不早了,也累了一天一宿了,不行,石大爷要不咱还是睡吧?明天我们还得赶路呢!”
说完故作轻松地站起身来,冲着还在意犹未尽的方泊静使了个眼色,转身便要走。
这一下石老汉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一把拉住,有些着急地说道:“我说陈师傅,你先别急着睡觉,老汉我......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呢!”
陈半夜故作惊讶:“哦?你看石大爷你这就不对了,咱爷俩都这么熟了,有啥事你直说不就行了?!你看你绕了这么大圈子,一直磨磨唧唧的,这要是我一直不提睡觉,你老人家是不是在这跟我磨叽一宿都不会说啊?没想到你还这么不实在!”
石老汉满脸不好意思,拉着他讪讪地坐下。陈半夜好像又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咦?我说石大爷,您不是还想让我们替你去抓僵尸吧?!先说好,这活我们可不干了啊!太他妈危险,又不赚钱!”
石老汉先是老脸一红,紧接着又双眼一亮,眼神中顿时充满了希望。他有点激动地搓了一会手,脸上的表情又逐渐黯淡下来:“陈师傅,不瞒你说,这件事呢,跟僵尸无关,是关于我儿子石锁的。”
陈半夜并不打断,伸手示意他继续。
石老汉抖抖索索地点上一袋烟,眼神茫然而凄凉,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情绪:“这件事呢,要从我们邻村的三里蛟村说起。这三里蛟村就在我们对面山上,说起来那位死掉的张一恒道长还是那边的呢!前几年吧,不知道是谁偶然在这个村子的后山上啊,发现了一个很老深的山洞。因为这个洞实在是太深,又总是有大股大股的白烟不分昼夜地冒出来,不但使这个山洞很难被人发现,而且就算后来被人发现了之后,也没有几个人敢进去看个究竟。”
这一下陈半夜终于来了兴趣,但他仍旧装得略不经意的样子,很随意地问了一句:“那就没人知道这是个什么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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