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儿莲花一向和小哥哥虎子最要好,本来看到大哥强子一路追赶,还以为是闹着玩,站在一边看着他俩‘咯咯’直笑,这时看到虎子摔倒而且还哭了起来,小姑娘顿时不乐意了,小嘴一咧,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跑过去在强子身上噼里啪啦乱踢乱打:“坏哥哥!坏哥哥!娘!娘!哥哥欺负虎子!”
当娘的看到孩子摔倒,当然也有些心疼,连忙走过去将滚成一团的两个小子拉开,这时候张连义也赶了过来。女人一把抱起虎子,就看见孩子的额头上被划开了一道一厘米左右的口子,鲜血直流,很明显是被木人手里的那支箭的箭尖给划破了。
女人心中有气,一伸手将两个木人从地上拾起来塞到张连义怀里,沉着脸也不说话,自顾自去给虎子处理伤口去了。这边张连义接过木人,却发现木人身上也沾染了血迹,于是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想把血迹擦去。没想到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发现那些血迹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失着,就好像是被木人吸收了一样。他刚一愣神,木人身上的血迹已经完全消失,依旧是触手光滑,就好像那些血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张连义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甩甩头,再仔细看时,却见两个木人身上确实再也看不见一丝血迹。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连义,怎么了?没弄坏吧?”
这时候张连义还有点发懵,听到老人的话顺口就说:“没、没没,不过这木人咋这么怪呢?”
说话间老人已经来到了跟前,笑呵呵地说:“这孩子嘴里没把门的,这木人可是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据说跟当年的白狐一样,是咱们家族的护家仙,不过它是专门用来对付老余家的‘鹰王’的,所以我才会请过来让你镇宅。说实话,要不是你无意间砍倒了‘鹰王梯’,破了困扰咱们家族多年的风水局,我还不舍得把它给你呢!有什么怪的?”
张连义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说这个,刚才虎子的额头不是给磕破了嘛,看样子就是被这个木人手里的箭尖给划破的,而且......而且......”
老人脸上的笑容忽然间一僵:“我刚才好像也看见虎子头上流血了,你不会是说......是说虎子把血弄到木人身上了吧?!”说话时声音尖锐急促,显然是非常紧张。
这一来张连义心里更加没底了,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对......对对!五爷爷,还有......还有一件更怪的事呢!这......这......这木头人好像会吸血!”
一听这话,老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从张连义手里接过木人,用手仔细地擦拭了一遍,嘴里嘀咕了一句:“唉!这都是命啊!人再强,总强不过命,该来的,谁也挡不住啊!”
说完把木人往张连义手里一塞,回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说:“记住!木人往墙里埋的时候先用油布裹起来扎紧,别让它朽了。还有,这件事你自己去做,别让匠人们知道你藏了啥东西,更不能让他们看到你藏在哪。这是咱张家的传家宝,以后你的房子拆了,这宝物还是要传下去的!记住啊!”
张连义紧走几步跟在老人身后急匆匆地问:“五爷爷,五爷爷,刚才虎子......没事吧?”
老人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别问了!有些事都是命中注定,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吗?好好地去上你的梁吧!别胡思乱想了!”
说着急匆匆地一路走远,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街道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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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上梁工作倒是非常顺利,张连义趁着匠人们忙碌的间隙,一个人爬上房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个用油布裹好的木人埋在了山墙的土坯之间,就连那条透着怪异的脊檩,在烘烤的过程中也再没出现过什么变故,等到了第二天,老余家的人找上门来查看的时候,房顶上已经盖好了苇箔,用上这根脊檩的那间房更是已经开始抹泥、屯麦秸。在没有十足的把握的情况下,老余家的人也不能逼着张连义再把房顶掀开,而从屋里边往上看,那是说什么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老余家的人没办法,围着房子踅摸了几圈之后,就在张家庄人的冷言冷语中悻悻地离去了。不过,这几个人临走也撂下几句狠话:“我们家的‘鹰王梯’可不是一般的树,谁家用了,谁家倒霉,哼!等着吧!”
建房的工作仍在继续,不过从那天开始,虎子的精神就变得萎靡不振起来:时不时地会发烧,夜里经常一惊一乍地说胡话,饭也不爱吃,也不像以前那么活泼好动了。
女人心疼儿子,加上这时候已经开始抹墙皮,家里的匠人少了许多,于是她就把烧水做饭的事情托付给两个要好的本家娘们,自己抱着虎子到处去看医生。
然而,四五天的时间里,女人带着儿子看遍了三里五村的大夫,甚至还去过乡里的大医院,却一直查不出是什么毛病,最后,就连大夫们也开始劝她:“这孩子可能不是普通的病,你还是请个神婆给他瞧瞧吧!”
这个过程中,小女儿莲花一直不肯呆在家里,娘和小哥哥到哪,她也一定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虎子的病一直不见好,小姑娘也一天瘦似一天,原本整天挂满了微笑的一张小脸上,更是一天比一天阴郁。
刚开始的时候,强子总以为弟弟可能是吓着了,这种事以前也有过,往往没几天就好,在他看来,这几天弟弟妹妹虽然不搭理他,可要不了几天,这俩小鬼头就会和以前一样,有事没事缠在他身边的,所以他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照样每天跟着父亲去新房忙活。
谁知道事与愿违,眼看着四五天过去了,虎子的病不但不见好,反而有渐趋严重的态势,这一来强子可就有点慌了:作为大哥,虽说他的年纪也不算大,但他却一直以弟弟妹妹的保护神自居,然而这次弟弟出事生病,虽说表面看起来与他没有多大关系,但他自己心里却把自己当成了罪魁祸首——如果那天自己小心些,弟弟就不会摔倒磕破了头,更甚至如果自己不去管他,或许虎子一会玩腻了,自己就会把木人还给爹。那两个木人看起来也不是啥贵重东西啊!自己犯得着那么着急去追回来吗?
诸如此类的想法在强子心里越积越多,小伙子也日渐沉默起来。加上张连义每天在新房子里忙前忙后,也无心去留意这些琐事,一时间家庭成员之间的气氛沉闷异常,甚至是有些形同陌路了。
后来,女人也找过几个神婆给孩子看病,然而这些神婆看过之后却总是异口同声:“这孩子没病,也没啥阴人跟随,就是三魂七魄有些散,可能是受了什么惊吓,好好调养,别再吓着他,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了。”
但是说归说,虎子的病却是一直不见好,每天病怏怏的,除了仍然对他的玩具弓箭感兴趣不肯离手之外,其他的任何东西都吸引不了他的目光。
这一天,女人看虎子的精神似乎好了些,心里也有些牵挂新房的进度,于是就把他背在背上,用手牵着小女儿,一路向新房走来。
这时候,新房的院墙已经完工,匠人们都在房子外面抹墙皮,见到女人到来,就有几个人停下手里的活计,用农村人特有的那种方式和她开起了玩笑。
虎子好像很不喜欢那些人和他娘说话的那种神态和语气,扭动着身体从她背上滑了下来,一边用手里的玩具弓箭比比划划地威胁着匠人们,一边摇摇晃晃地向房子里边走去。
匠人们觉得这小孩的样子非常滑稽,也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嘴里的玩笑也越发放肆。女人对这些善意且无心的玩笑早已习以为常,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还击着,不过眼神却一直不放心地跟着虎子的身影。
过了一会,女人忽然看见虎子的头从还没安窗的窗口处露了出来,紧接着就见暗影里虎子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亮光。她心里一惊,刚要叫喊,一支玩具箭已经‘嗖’地射了出来。
一个离女人最近的匠人正因为一句玩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呢,突然间觉得肩膀上一疼,就看见那支高粱杆做成的箭尖上的铁钉已经完全没入了肩膀。这一下他的脸都吓白了,心说这一下要是再偏一点,射到眼睛上甚至是喉咙上,那还得了?!
虎子前段时间整天在这里玩耍,这些匠人们都知道这小子总是随身带着同样的三支玩具箭,这一箭钉在身上,匠人的眼睛随即就瞄到藏在窗口后边的虎子又搭上了另外一支,而且目标明显还是他。
就算是一个成年人,面对这种情形也免不了胆寒,他也顾不得去拔肩膀上的那支箭,嘴里怪叫一声,拔腿就跑。
窗户后边的虎子看到这种情形竟然也不害怕,而是非常淡定地咧嘴一笑,一矮身,小小的身体已经隐没在房间的暗影里。
这一幕女人看得清清楚楚,连忙一边叫喊着让张连义去看虎子,自己则跑过去查看那位受伤匠人的伤势。
这位匠人这边倒是没啥事,一个皮糙肉厚的乡村汉子,只不过是让一个铁钉扎进去一厘米多一点而已,他咧着嘴将伤口里的淤血挤出来,冲着女人笑笑,示意没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候,房间里却传来了张连义有点变调的叫声:“虎子!虎子!你在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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