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轻“嗯”了一声,也不客气,直接反问:“你谁啊?”
许秘书笑容一顿,连之前仅有的挂在脸上的淡淡笑意都不见了,只说:“我姓许。”
岳轻扬扬眉:“我不认识。”他转对谢开颜,“你认识吗?”
谢开颜扫了许秘书一眼,瞳孔中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不认识。”
岳轻笑道:“行,我们走吧。”
许秘书当下拉了脸,却没有上前,他周围有的是人帮他上前拦着对方。
果然原来陪在许秘书身旁的路老板立刻上前,拦着岳轻说:“稍等稍等,岳大师和谢大师何必这么急着走呢,许秘书前来肯定也是有重要事情的,大家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谈谈再说?”
被人挡在了身前,岳轻也不生气,这点事情没什么生气的必要,他和和气气说:“路老板,我们要回房休息了,你们想谈,等我们什么时候休息完了再谈了。”
这话毕竟还是没说死,大师嘛,肯定是有一点脾气的,要说你们老板求人治病,这大家和和气气说话,不是挺好的吗?
路老板悄悄瞟了许秘书一眼,却见站在自己身旁的许秘书依旧沉着一张脸,没有半点说话的意思。
他顿时就知道许秘书的意思了,腰肢立刻向下塌了一截,百般赔着笑,但就是不肯给岳轻与谢开颜让路:“岳大师,谢大师,您看这救人如救火,不管怎么说,都是胜造七级浮屠的事情,我们等你们休息是绝对没有问题,但生了病的孩子等不了啊!您就先去看看吧!”
这下子岳轻也不高兴了,一个唱白脸一个□□脸,软硬兼施想要达到目的,怎么,还是我求着你们去救人不成?
他淡淡一笑:“说了救不了就是救不了,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说是吧?”
说完之后,他也不管路老板和许秘书顿时难看起来的脸色,一摆手说:
“好了,在下与同伴才疏学浅,帮不了你们的忙,两位让开吧,再拦着我们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路老板眼见实在拦不下岳轻,再转头看去,见许秘书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刮下一层霜来!
他在瞬息之间选好了站队,连忙喝道:
“慢着!这酒店的房间都是为陈省长请来的客人预留的,如果两位不愿意帮助陈省长,就从我的酒店出去吧!”
岳轻本来是携着谢开颜向前走去的,他这时候停下来,回头认真看了一眼路老板,意有所指:
“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路老板这样可要担心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破财伤旺啊。”
路老板一开始对岳轻示好就是因为指望着借由岳轻搭上陈省长的路子,现在岳轻这里的希望破灭,陈省长的大秘却站在自己旁边,他哪可能脑袋突然被驴踢了,不去巴着许大秘反而靠近岳轻?
他暗暗一笑,心道你也别怪我拿你当垫脚石,本来大家根本没有竞争,是能够一起发财的,偏偏你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拿乔把机会给往外推,还敢得罪陈省长身旁的第一人许大秘,那我当然识时务者为俊杰,借着你再攀条高枝了!要不然事后你拍拍屁股走了,之前收留了你的我岂不是要跟着吃挂落,落不到个好?
脑海中转悠着这样的念头,路老板面上义正词严,呵斥道:
“好了,岳大师,你也别多说其他有的没有的了,我为什么对住在这里的所有客人不收房费?就是因为陈省长为福徽省的发展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向来被省里的民众叫做陈青天!现在陈省长唯一的独苗生了怪病,省里多少人心中暗暗焦虑,生怕真的出个什么意外,叫陈省长心痛难忍,垮了身体!省长身旁的许秘书更是日以继夜的忙碌奔波,一连半个月都还没有好好睡上一觉,偏偏百忙之中还抽空来此,专门请人。路某人从来没什么本事,唯一的一家酒店也是占据了地里位置的便利,方才能够接纳招待一些从全国各地来到这里给陈小公子治病的医生大师,所有愿意来这里的医生大师,我都心中感激,无以言表,只能通过坚决不收房款来表达一二,至于那些不愿意为我省尽力之辈,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快走吧!”
这一长串顿也不多打一下的话被路老板抬头挺胸,高声说了出来,在酒店大堂中回响不歇,引得所有现在正在酒店大堂中的人的侧目,更不要说当事人岳轻以及许大秘了。
许大秘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对路老板侧目了一下。
拍马屁的人不少,拍马屁拍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只差跪下来捧马蹄子的也还真不多。
虽然狗肉上不了正席,但有时候也就是需要一点这种狗肉,否则再碰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又有谁来替他冲锋陷阵呢?
是个人才!
如果这次的事情顺利解决,这老板再上道一点,回头拉拉他,也就是一抬手的事情。
那边的路老板坚决地冲出来表了决心,这边的谢开颜也在和岳轻说悄悄话。
“他在说什么?”谢开颜和岳轻小声说话。他和岳轻在一起的时候,注意力总大半在岳轻身上,根本没有认真听路老板说话,只觉得有一只苍蝇正在自己耳边嗡嗡嗡嗡,要换成以前,他一尾巴甩过去,什么都安静了。
“他在说要把我们赶出去。”岳轻也和谢开颜小声说话,他言简意赅,直接提炼出事情的核心。
谢开颜听明白了!
他有点不爽,对岳轻说:“我回头把这栋楼弄塌吧。”
岳轻一汗,连忙打消谢开颜的想法:“这动静太大了,我已经有打算了!”
谢开颜好奇:“什么打算?”
岳轻说:“我刚才不是说他会破财吗?虽然他的面相上确实是这样显示的,但我们做事不求人,不等着他面相上的事情显现,回头我随在要走之前随便布个阵,让他破一年财,衰三年运,怎么样?”
实际上这事也就说说而已,岳轻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情就布阵破人家的财运人运,最多也就要走的时候随手摆个东西,让他在头三天里喝凉水塞牙缝而已。
谢开颜觉得不怎么样。
但面上他同样乖顺地点点头,在心里将“立刻弄塌楼”改成了“离去之后再溜回来弄塌楼”。
两人各自有了主意,面上又带了笑容,岳轻淡然说:“既然路老板这样决定了,我也没有二话,这就收拾东西,让路老板再招待能为陈省长分忧解难的医生和大师住进来吧。”
“好,”路老板立刻接话,反正也是不要脸了,开始□□裸说话,“新的客人十五分钟内就会入住,请岳大师抓紧时间吧。”
岳轻洒然一笑,刚要带谢开颜走上楼去,门厅的前方就传来一位中气十足的声音:
“是谁说要把大师给赶走的?!”
这声音出现得突然,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行老中青三人进入了酒店,本来正对着岳轻耀武扬威的路老板“哎呀”一声,不可置信地用手揉揉眼睛。
他没有看错吧?
走在中间,面相威严的那位中年人,难道就是——
念头还没在脑海中彻底转过,旁边装了半天大瓣蒜的许秘书一见出现在门口的三个人,就像刚才路老板见到自己一样,腰肢顿时矮了那么一截,一溜小跑就上去恭迎说:“省长,您怎么也来了?”接着又转向一旁的陈老与陈驹,“陈老,您怎么也还来?还有陈公子——”
陈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他心中已经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他早就料到自己的叔叔是不可能会信这个大师那个大师的,就算要找大师,也要去京中找门路不是?怎么可能街上随便拖了一个人来说他是大师省长就信了他是大师呢?哪怕一时半会之间因为心急孙子的老父而暂时妥协,必然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是派许秘书去请人,实际上必然是派秘书去赶人,等许秘书把事情办完了,岳轻也就消失了,到时候木已成舟,人都找不见了,陈老除了妥协还有什么办法?
但既然已经窥破了叔叔的想法,一门心思想要把岳轻拖入泥潭的陈驹又怎么会让陈省长这样轻易地派人把岳轻赶走?
当下掐着时间,溜到陈老的房间里,这样那样搬弄一下事情,就成功地把陈老说得火冒三丈,先把陈省长训孙子一样训了一遍,接着又硬拉着陈省长出来,请进来的酒店迎接岳轻。
陈驹扶着陈老低眉顺眼,暂且做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小透明。
反正马上就要有一个人来迎接陈省长疾风骤雨般的怒火了。
果然,就在许秘书刚刚说完话的那一刹那,陈省长劈头盖脸的责问已经下去了:
“我不是让你来请人吗?你就是这样子替我请人的?还有,酒店开门做生意竟然也开始挑拣顾客起来了?我看消协的工作做得还是不够好,竟然在闹市中发生的歧视事件,酒店老板竟然还打着省里头官员的名号,究竟是谁给他这样的胆子!”
陈省长的责问虽然严厉,但许秘书能在三十来岁的时候混到省里头前三甲秘书这一职位,那也是深谙官场哲学。
官场里头啊,不怕上级骂你,就怕上级不骂你!上级骂你,那还算是亲近你;上级要是什么时候连骂你都懒得骂你,呵呵——
何况许秘书心知肚明自己绝对没有领会错领导的意思,领导既然要面子,他的面子就只能跌,回头自然会从领导那边得到补偿。当然,他的面子跌了,自然也能从别人那里找回了,现在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吗?
只见许秘书这边冲着陈省长唯唯诺诺一叠声承认自己的错误,那边转过头来,对着刚才还替自己冲锋陷阵一往无回的路老板就是一阵疾言厉色:
“路老板,我刚才就想说了,你究竟是怎么和岳大师以及谢大师说话的?这两位是省长父亲的贵客,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就这样急赤白脸地把人给往外赶?还有没有一点做生意的诚意了!我看你刚才口口声声说为了省长好,如果真的为了省长好,又怎么会三句不离省长打着省长这块大招牌来赶走省长千方百计要留住的贵客?我看你是外表忠厚,内心藏奸,专门以省长的名号来谋取私利,也不知包藏着什么样的祸心!”
这前后事情瞬息颠倒,让路老板这种久经场面的生意人也是目瞪口呆眼冒金光。
想想刚才他为了搭上省长这条金光大道,才甘做许秘书的座前狗,对着岳轻一阵乱咬。
可没想到省长根本没有和他的秘书达成统一,突然出现亲自来迎接岳轻,这下好了,方才还高高在上的许秘书顿时也就变成了狗样了,把吐出来的话再吃下去也不嫌恶心……妈的,他还真的没啥恶心的,他来了之后也就说了两句话,剩下那些所有其余的话都是自己说的!
岳轻如果此刻真有仇恨值,那还有考虑吗?肯定紧紧锁定在自己身上啊!
谁让许秘书眼高于顶归眼高于顶,还真没怎么样,有怎么样的,全部都是自己。
这一下,路老板的肠子也是悔青了。
他一边对着许秘书唯唯诺诺,一边哭丧着脸转向岳轻与谢开颜:“两位爷……不,两位大师,都是我有眼无珠,你们大人大量,就不要和我计较了……”
这人一茬接着一茬出,岳轻也是被眼前的闹剧弄得哭笑不得。
他略略一想,也差不多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多半是陈老爷子亲眼见了谢开颜的办法,相信他们,但陈省长不信他们,所以想要先派秘书把他们给赶走,如果自己和谢开颜真的有攀附的想法,回头估计还有的冷脸看呢。
他这回是真有点不爽起来了,也懒得理杵在那边的陈省长,直接对路老板说:“路老板客气了,十五分钟之后新的客人就要来了,我们马上就走。”
路老板心头顿时一凉,再感觉背后瞬息射过来的不满目光,只觉得脖子也跟着一凉!
这是还没有攀附上省长就得罪了省长的节奏啊。
就他这么一个小小的老板,在福徽省得罪了省里头的二把手,还有将来吗?上头随便出个什么招儿,查查卫生查查消防查查税收,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六天都不用开门做生意了!
想明白了自己的未来,他的腿都软了。
眼见岳轻真的向电梯方向走去,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撑着软绵绵的身体上前拽住岳轻的衣服,苦苦哀求说:
“大师,大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我有眼无珠,您千万别走,千万别走——”
站在岳轻身旁的谢开颜眉头一皱,抚开了路老板的手,脏。
岳轻脚步不停,才不在大庭广众下和他们纠缠,简直丢人。
路老板被打开了手也不敢停留,他已经想明白自己此时活命的希望就在岳轻与谢开颜身上了!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这两人身旁,既不敢拦着,又不敢不拦着,眨眼间已经跟着岳轻两人穿过大半个大堂,来到电梯之前按下电梯按钮。
眼看着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了,路老板一狠心,抬手就朝着自己的脸颊扇下去!
只听“啪”的一声耳光随着电梯门开门的声音一起响起。
电梯之中的员工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老板自己扇自己耳光,一边扇还一边骂:
“让你嘴贱!”
“让你有眼不识泰山!”
“现在搞砸事情了吧?”
“活该!”
两个四个耳光已经扇完,路老板的胖脸已经飞快红肿起来,岳轻还没来得及阻止,路老板又开始了上面的重复动作,他是真的下了狠手与狠心,完全不留情:
“让你——”
“行了行了。”岳轻也是服气了,他一抬手制止对方,然后看向陈省长几人,“你们究竟想要怎么样?”
到了这时候,陈省长其实也是谜之尴尬,觉得当官当了一辈子,都没有此时丢人。
没奈何啊,有一个坑儿子的老爸——
陈老连忙开口,将自己想说的话给说了:“请两位大师再看看我孙子,不管怎么样,也请告诉我们我孙子的真正情况,治一治他!”
他这时候其实也有点莫名,他想要找的明明是谢开颜,为什么刚才大家都冲着岳轻去了……不过这只是小节,反正这两个年轻人看样子是一直在一起的,请一个和请两个也没什么差别,说不定还能有个互相商量的对象。
岳轻说:“你孙子的情况是吧?你孙子从真正不言不动到现在已经有一周以上的时间了吧?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这种情况就是魂魄离体。魂魄立体,只剩驱壳,自然没有办法救了。如果是七天之内,魂魄还没有下到阴间,那还简单;但七天回魂日已过,他的阴魂早已下了阴间,也就只有神仙过来有办法了。”
“至于治他一治——”岳轻一笑,干脆道,“我不治。”
就算我是神仙,我也不治!
说罢,他不再停留,揽着谢开颜进了电梯,上楼收拾东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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