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窗户的细缝间钻进安静的房间,窸窸窣窣的呼呼声就像婴儿的呼吸声在午后的时光里静悄悄的流淌着。
华夏海摸着下巴,盯着电脑屏幕上,消息提示栏的最新消息:讣告——我公司的优秀签约作家不幸离世。。。。。。
他细细的研读着每一个字,似乎是想从这冰冷的文字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但是盯了很久依旧一无所获,他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开始思考,圆而短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木制扶手。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就就像夏日的雨滴砸在僵硬的雨棚上。一阵接着一阵的敲打着华夏海没有振动的耳膜。
华夏海眼睛猛然睁开了,站了起来,本能的要去开门,但是迟疑了一下,退回来,将网页关了后,又往房间里看了看,似乎在检查屋里是不是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或者现在不适合出现在外人面前的物件,他确认了一遍后,往前迈了一步,然后迟疑着停下了,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角,确定自己的形象没有任何异样后,才加快脚步,小跑起来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看,然后打开了门。
李东华和毕思宇带着搜查队一下子冲进了屋里。
华夏海走到李东华面前,理直气壮的瞪着他,质问,“警官先生?!这是干什么?私闯民宅吗?!”
“华夏海先生,这是搜查令。”李东华不紧不慢的将一张盖着公章的纸放在华夏海面前,“请你配合我们调查。谢谢。”
华夏海怒不可遏,生气的叫嚷起来,“调查?查什么?!查什么能查到我家里?事先没有一点通知!”
“华先生,警察办案有特殊情况,希望你配合,如果你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欢迎你去投诉。我们真诚的欢迎你为我们的工作提一些实质性的建议。”
“你!”华夏海瞪了他一眼,走到长条沙发旁,然后一屁股坐下了,那用力的主动似乎可以发泄他的怒火,所以他坐下去时格外用力,“随便你们走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一无所获,请你们给我道歉!真是太过分了!这个私闯民宅的情况一定要好好反应一下!”
屋里传来翻找东西的声响,华夏海忍不住往里面偷偷看了一眼,发现被李东华逮个正着时,他心虚的瞪了他一眼。
李东华在华夏海对面坐下来,问:“华先生,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隔了那么久才开门?”
华夏海没好气的回答:“警官,我是普通人,人有三急,希望您理解理解。”
“当然。”李东华看着他咧嘴一笑。
“找到了。”毕思宇的声音在人到达之前就落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华夏海心里猛然一紧,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禁用力抓着了膝盖,他的手心冒起了冷汗。
“这里。”毕思宇将一把装在透明袋子里的短小的黑色手枪递给李东华,收回手时看了一眼华夏海,他们在等待着他的解释。
但是华夏海并没有说话,他像是被吓住了,努力表现得很镇静,但是脸上的呆若木鸡的小表情已经将他心里的紧张与害怕完全表现出来了。
李东华提着手枪在华夏海呆滞的目光前晃了晃,“华先生,我想你势必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审讯室内。
华夏海自进来后一直低着头,他靠着椅子,带着冰冷手铐的手,轻握在一起放在身体前。
张宇宁敲了敲桌面,提醒他,“华先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些道理,我想您一定懂。”
张宇宁看过华夏海的小说,知道他也经常写一些关于警察破案的作品。
华夏海慢慢抬起头,如梦初醒,他看了看张宇宁,又望向一脸严肃的赵乾明,顿了半响,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话,“你们想要我说什么?”
“说你的犯案过程,”赵乾明盯着他,“把全部过程都交代清楚。”
“什么犯案过程?”华夏海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的枪,你打算怎么解释?”
“警官,那只是仿真枪而已,每个小孩在童年都希望拥有的玩具而已,你想要我说什么?”华夏海一脸不可思议,手比划着,“我只是圆了自己孩童时期的一个梦而已,你要我解释什么?”
“看了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赵乾明将华夏海写的小说复印件丢到他面前,一边留意着他表情的变化,一边说:“既然现在不想说手枪的事情,就先把这个事情解释清楚。”
华夏海拿起小说,一眼就认出来,他粗而宽的眉毛动了一下,呼吸短暂的停住了,喉结滚动着,腿往椅子下收,他抬眼,平静的说:“怎么?警官,你们对我写的小说也有兴趣吗?”他干咳着,笑了笑,“真是幸运。”
“这两个桥段,一个和董健死时的场景相似,另一个和何清风死亡时场景一模一样,你怎么解释?”
“这没什么好解释,写小说靠的是想象力,而这种类型的小说一半灵感来源于现实,所以有相似的地方很正常的,就像乐谱,中外都一样,就像小说大纲,来来回回就那些。我觉得警官,你应该要看一看书扉页的提示: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赵乾明放松了脸上的严肃的表情,饶有兴致的问:“真的只是巧合吗?”
“我是作家,不是杀手,更不是救世主,只是想好好写书而已。你们又何必抓着这一点就要咬着我不放?怎么是想找替罪羔羊吗?”
李东华在监控室看着他们,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现在的华夏海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没有了之前的谦逊柔和,此时的他就像领地被侵犯的狮子,张牙舞爪,隐忍着勃然大怒,对准了他们。
赵乾明不打算在这两个问题上与华夏海纠缠,改口问:“本月十七日晚间十点到十一点之间,你在哪里?”
华夏海摊开手,研究起了手掌心里的纹路,他漫不经心的回答:“在家里,写小说,后台有更新记录,有时间,你可以去核实核实,不会让你失望的。”
“既然小说的灵感来自现实,我很好奇,你的小说《朋友》是来自生活中的哪一位朋友呢?”
华夏海笑了一下,肩膀耸动着,他抬眼看着他们,“来自那个朋友?呵呵,我想你们应该知道的,既然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赵乾明:“华夏海先生,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
“好,”华夏海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这部小说的灵感来自我的朋友,何清风,你们也认识的,刚去世没多久,听说是谋杀,但是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哦,对了,为了这个事情,你们对同事还特意找我谈过话呢。”
“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大家都是没名气的小作家,大家一起交流写作经验,”华夏海说着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眉毛高高挑起,眼神里有一道寒光,“当时我也是傻,对他没有一点防备,将自己花了两年,改了不下八便的小说交给了他,后来,他就背着我,以他的名义发表了呗,这就是我们的故事。呵呵,这是烂透的剧情。”
赵乾明:“他给过你一笔钱?”
华夏海:“是啊,不过听说那是他家里的救命钱,我没敢拿,就退给他了。要求他出示一个声明,通俗一点说就是在小说的著作上加上我的名字。”他叹了一口气,嘲讽式的笑了笑,接着说,“我已经退到这一步了,可是他,依旧不肯让步,还理直气壮的跟我谈条件,呵呵~呵呵~现在想想,真是讽刺。抄袭的人还跟原作家谈条件。”
赵乾明:“那天晚上,你去找他是为了这个事情?”
华夏海点点头,爽快的回答,“是,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去跟他好好谈,大家毕竟朋友一场,他为了名利一时昏了头,我也能理解,并且也表示,只要他承认错误,自己也会原谅他,但是,唉~这似乎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你们洽谈失败之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什么都没有发生,”华夏海看着他赵乾明,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你也知道,我和他体型有相差,动起手来,我是比较吃亏的。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吧,所以我就悻悻然的回去了。想着,继续写吧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毕竟我也曾经成功,对吧?虽然那份荣耀不属于自己,但是这件事情我知道就好。”
“在此之前,你找过王凯?”
“对,王凯先生是圈里的老前辈了,他也在忙活版权方面的事情,刚开始知道他盗了我小说发表时,我除了愤怒、指责,真的是别无他法,恰好听说王凯先生很擅长这方面的事情,所以就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去找他了。”华夏海揉了一把脸,手停在了额头上,用力搓了一下,额头立即泛红了,他放下手,继续说:“还是不甘心。那是我一日一夜,一个字一个字码到电脑上,再一遍一遍的阅读,一次一次的修改,才有这么一部作品。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我在上面花了多少心血,注入了多少希望。就这样被何清风轻而易举的盗走了,自己却一无所有。挖空心思,咨询了律师,都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所以我就想到了王先生,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们同样是败诉了?”
“对。所以那天晚上,我是去求他的,求他把小说还给我。他拒绝了,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还是很难受。”
“只是难受吗?”
“对啊,只能难受。”华夏海笑着,耸耸肩膀,似乎在嘲笑自己的懦弱,“我不能因为他而葬送了自己。我还年轻,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那天之后,我就一直告诫自己,一切都来得及。”
“听到他被杀害的消息,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呵呵呵,然后你非要我描述一下当时的心情,那就是大快人心!”华夏海微微颔首,脑袋轻轻晃着,脸上露出喜悦,“大快人心,这个成语是最为贴切、最为适合的。”
赵乾明与张宇宁对视后站了起来,平静的说:“华先生,按照程序,一时半会,你是不能离开了。希望你配合我们工作。”
华夏海倚着椅子,仰面看着他们,脸上笑意全无,“当然。我会配合。不过我希望,警官们能够赶紧破案,不要抓错了人,耽误了破案的最佳时机。早日早到确凿的证据,还我一个清白。人生在世,清白是最重要的,您觉得呢?”
“当然。华先生,稍安勿躁。”
华夏海看着他们离开后,才慢吞吞的站起来,跟着守卫出了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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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悄悄降临,将医院完全笼罩在了寂静的空气里。
护士确定王凯已经安然睡下后,关了灯,轻手轻脚的退出了病房。
护士关上门的那一刻,王凯睁开了眼睛,借着窗外传来的微弱灯光可以看见他,他坐了起来,靠在床上,偏头看着窗外,灯光落在他的眼睛里,映出了他眼底的深深的孤寂。为了心中的信念,他忘却了所有,没有深交的知己、朋友,没有爱人,就连最爱的父母也在几年前相续离开了他,亲戚们觉得他是一个奇怪的人,父母去世后,渐渐的他与他们的联系就断了。他也不想与他们有联系,因为他的世界他们不懂,有时间听他们围坐在一起互相吹捧、信口开河,他到觉得还不如多看些书来得实在。
而现在,在这一片寂静中,他第一次感到了寂寞和困惑,他将手放在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提醒自己,要守护的东西还在,就像他的心跳,他能感受到那些无辜者的呐喊,感受到自己守护的信念在血液里燃烧着,所以他不准备逃避,他要去面对,不过在此之前他要保护好自己。想着这些,他就觉得心满意足的,孤单也被丢进了角落里,渐渐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他慢慢睡去了。
次日。
年轻的男护士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去了,王凯坐在床上。
男护士冲王凯露出礼貌的微笑,一边拉开半掩着的窗帘,一边同王凯打招呼,他声音很干净,里面含着笑意,“王先生,恭喜您了,可以出院了。”他看向王凯的眼光里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怜悯,住院的这段日子,他没有看到过王凯的家人,便猜想着,他应该是有一个不幸福的家庭为此而有些同情他。
“呵呵,”王凯回复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感谢你这些天来的细心照顾,感谢。”
护士没有多余的思考,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用客气,这是本职工作。希望您能够一直平平安安的。”王凯和蔼可亲的样子让这位年轻的男护士想起了他的父亲。
医院里人来人往。
王凯奇妙的躲开了人群,很快就到了楼下,走出医院的大门,灿烂耀眼的阳光扑面而来,他将手挡在眼前,看着高而远的蓝色天空,愣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通了赵乾明的电话。
“赵警官,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风突然动了一下,将他们的对话吹散了。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没有人留意到这个站在阳光下打电话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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