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指的就是鬼王。
李多多一早知道穆枫是鬼王的使者,他待在自己的身边,就是为了监视自己,唯怕自己这颗被选定的“新娘”跑路了。
这些早就知道了的事,为何现在再听来却觉得胸口闷得发慌,闷到发酸,发痛。
李多多闭上了眼睛。一点眼泪从她的眼角顺着滑下,落在了枕边。
陶铁艺看着她的眼泪,伸出食指,揩了泪水放进嘴里,砸砸嘴。
“为什么哭?是不是你喜欢上了穆枫?”
“千万不要。”
陶铁艺劝她:“我做为妖怪这么久,人间的什么惨剧我都见过。其中,被自己心爱的人给害死吞吃掉的惨剧是让人心酸的……我们妖怪寿命几千年,而你们人类不过区区几十年。多多,如果你肯跟着我们走,我可以保证你能够过完你人生的最后几十年。”
凭他们三只妖魔的力量,在鬼王的重生尚未完整前,将李多多带走去藏起来,这点他们还是可以办到的。
“要走,就要趁现在走。若是晚了,无论你到哪里他们也能找到你。”
李多多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上,眼神毫无焦距,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良久之后,她幽幽的飘一句:“没有花桥坐吗?”
陶铁艺以及身后的两只妖魂差点滑倒。
“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坐花桥?”
“他说,我将是鬼王的新娘,我是要嫁到地底下去的,没有花桥坐吗?”
李多多的目光落到了床边三只妖魔魂的身上。
就算她对未来的“婚姻”生活不抱任何的期望,但至少也应该有吧。
“多多……”
有些话另外两只说不出来,能说出来的就只有陶铁艺这个大无缺的。
“你会死。”
“不会有花桥,不会有婚姻,不会有地下生活。你会死,当他们给你的时间到达之后,你的身体对他们来说就再也没有用了。”
有关鬼王的新娘的传闻,是一个极少人听说过的秘密传闻,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陶铁艺是在接触了李多多之后,才特意去调查过了这回事。
若不是他的妖龄长,认识一些活得比他还久的妖物,他也打听不出来这件事。
鬼王的新娘是每150年选出一届,鬼王也是每隔150年便会重生一次。
相同的,守墓人亦是每150年推选出一名来。
有关“鬼王的新娘”的传闻,靠打听的话,也只能够打听出这点表面的消息来。里面还有更深的一层,是陶铁艺花费了代价之后,才勉强得到的。
“那次我把云雪菲和唐然送进了地狱异界,我也尾随着云雪菲下去了。”
陶铁艺分出了自己的一抹分身魂附在了云雪菲的身上进入,云雪菲毫不察觉。
到了地狱异界,陶铁艺便离开了云雪菲的身体,自行在底下搜索。
就如唐然在下面找到的葛明的记事本,陶铁艺在下面也寻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鬼王的新娘并不只你一个,所以,我在下面找到了你的前任,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新娘’不过是一个晃子,是一场骗局。”
陶铁艺源源本本的向李多多道出他所找到的真相。
在李多多的想像中,地底下的世界,住在棺材里的生活并不存在。
事实上,上次云雪菲和唐然所闯入进去的地狱异界,便是鬼王的管理区域,也就是鬼王在地底下生活的世界。
原本,这个地狱异界并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的。
这一点穆枫没有告诉李多多。
地狱异界打开的缺口,是随着死亡草的出现而出现的。
死亡草是地狱异界里特有的植物,就如同在鬼王的后花园里种植的花草。
当鬼王从地狱异界里出来之后,死亡草也随之一起来到了地面上。
地狱异界的出口,就出现在有死亡草生长的地方。死亡草的根茎,可以穿透空间层的泥巴,径直伸到地狱底部。
150年前,上一届的新娘是日本国籍名叫理沙的女人。
她的灵魂留在了地狱异界的底层,被禁锢在一个黑色罐子里——
李多多又做梦了,这次,她再度看到自己睡着之后,从她的右眼里爬出来了一个女人。
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但虽然相貌相同,内心深处却是截然不同。
李多多绕到了她的身前,正视了她的脸,看到了她的眼神。
冰冷,无情,如蛇一般阴鸷的眼神。
穆枫坐在家中,正对着空空的厨房。
他的厨房,除了偶尔李多多会提着食材过来加工之外,其余时间都是摆设。
这天晚上,他没有吃饭。
一天了,没有进食任何东西到胃部。
不是不饿,只是没有食欲。
他突然间什么都吃不下去,胸口中的大石好像落到了胃里,既消化不了,又卡着难受。
呆呆的坐在家里面发呆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穆枫心里一突,一种仿佛活过来的感觉在他的血管里沸腾。
他预感到了来者是谁。
原来他一直呆着不动,不吃,是在等待。
好不容易才等来了这一刻,她终于来了。可是,她来了之后,又会是怎么样呢?
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情绪……
他不得不承认,他竟然有一丝小小的害怕。
他隐瞒着不说的事情,这时大口怪应该都已经告诉她了吧。
150年来都未曾有过活着的感觉,现在终于因为这一缕缕难以控制的情绪,让他有了自己“正在活着”的感觉。
抿着唇,板着脸过去将门打开。
李多多的脸在门开的一瞬间进入了他的脑海中。
海棉体的某一角落传来幽幽的一叹,某种小小的满足感因为见到了她的脸而得到了胀满。
穆枫的心底那根绷着的弦微微的一松。
不管李多多是怒气冲冲来找他,抑或是一脸悲伤的来找她,只要能见着她,他心里便觉得舒服些了。
然而,意外的是,李多多没有哭,没有闹,也没有任何悲伤及痛苦的表情。
“我可以进去吗?”
她礼貌,客气,有礼的问道。
“可……可以。”
穆枫一时之间反而失了平常的淡定。
侧身让李多多走了进来。
“我看到了。”
“嗯?”
关上大门的时候,李多多擦过穆枫的身边,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穆枫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所指的是啥,李多多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盯着穆枫。
“我的右眼。”
“从里面爬出了一个女人。”
李多多指着自己的右眼球说道。
穆枫的眼睛睁大了一些。
“很奇怪吗?不奇怪吧,你不是早就知道?”
李多多唇边挽起一丝讽刺的笑。
“那个女人就是你的说过的眼蛇吧。”
“无论我有没有复仇的负面情绪,无论我的心情怎样,她终会爬出来。”
“我只是这颗右眼球的寄生体,一个只提供营养的空壳。一旦时机成熟了,我这副空壳就连存在的必要也没了。”
“那条眼蛇,会取代我成为新生的新娘。”
“她才是真正的鬼王的新娘——而我,不是!”
陶铁艺告诉她,他遇到了她的前任。
前任的“鬼王的新娘”也是被这个谎言欺骗着,一直到死的那天才明白。
她死的那天,也就是她失去了存在的价值的那天,也就是眼蛇从她的眼睛里真正爬出来的那天……她的“分身”成了正主,而正主儿则成为了一个无需存在的躯壳。
躯壳最后被粉碎。
留下的一抹香魂,因为得到了前任鬼王的怜悯,而得以永远的保存在地狱异界底下的黑罐子里。
“不,没有这么快。”
穆枫难得的略有一丝慌张。
“你现在只是在作梦的时候看到了她而已。这是右眼球传达给你的意念,真正的新娘……真正的……没有这么快能重生。”
没有这么快,那也就是迟早都会如此了。
李多多的心径直往下沉。
她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到底能有多深,怎么能一沉再沉,不断的体验着下坠的痛苦感,却又一直不到底。
“时间……有关系吗?我迟早是要死的。”
李多多的眼睛开始泛红。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选中的人是我!”
“反正都是要死,为什么还要这样的折磨我。穆枫,我喜欢你,你知道吗?我爱你,你知道吗?算我求你,看在我对你的感觉的份上,你……能不能现在杀了我?”
李多多说到话末,语气忽然由激动变得轻淡。
“杀了我吧。”
泪水滑落脸庞,来的路上一直打定主意不要哭的,可见到了穆枫,却再也控制不住。能勉强将话说完整不要断截,不要抽泣,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
“你……”穆枫的脸色也不好。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凭本意他也不想李多多的下场如此,可是他有他的职责,他有他的任务,他已经守了一百多年了,为鬼王守着他的衣冢,为鬼王守着他的“新娘人选”,这些,都是他必须要完成的。
只有完成了这些,他也才能获得“重新”的机会。
他不能让这一百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放弃他一直以来坚持走到今天的动力与初衷。这对于他来说,很难。
“不行。”面对李多多的苦苦求死,他只能给这两个字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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