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宋燕燕和叶陌白同时愣住了，别墅里尴尬的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了一阵努力克制的低笑声。同时，季沉斐锁骨下的纹身隐隐发烫了起来，显然，九色莲这个缺德莲花又捡着笑了。

　　季沉斐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传给九色莲的信念，却有些气急败坏：“笑屁啊，老子这么惨你还笑，良心就着老子的血一起吃了......？”

　　九色莲颤抖着，如是说：“唔.....本莲，本莲克制不了自己.....哈哈哈哈.....”

　　孩子的问题解决了，宋燕燕的怨气也淡了下来。

　　她身上的戾气消散，整个鬼的气质更趋向与她生前那般清纯甜美，也难得地透露出几分眉清目秀来。

　　“以冥界之主的血，替这未成形的婴儿入灵，送她一段造化，既然如此，叶某便送她一个结尾。”

　　说罢，叶陌白薄唇轻启，淡淡了开口。

　　“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清心咒》一字一句地落下，偌大的别墅气场都发生了变化，周遭阴寒之气散尽，只剩一派清净正气。

　　宋燕燕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变成一捧透明的尘埃，她和她还没有机会出生的孩子，终于怨念消散，投胎轮回。

　　“你这一口一个冥主的，怎么叫得我这么别扭呢。”

　　季沉斐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随手把那串手珠递给叶陌白，对叶陌白这番文绉绉的说辞颇为不以为然：“二十一世纪了，叶处，我们冥界都不这么说话了，您老人家这是刚从哪个剧组背完台词过来的么？”

　　叶陌白接过手珠，又在季沉斐身边坐了下来：“阿斐？”

　　“什么？”季沉斐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那我叫你阿斐？”叶陌白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我记得那天，你那个同事是这么叫你的，嗯？”

　　“叶处，我觉得你叫我冥主挺好的，”季沉斐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说，“你看我们也没那么熟，还是客气一点吧，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叶陌白微微一垂眼眸，心说，熟起来不是早晚的事么。

　　不过这话叶陌白没说出口，而是开诚布公地聊起了正事：“我们最好把手头的线索整合一下，第四个失踪的人出现了，再不有所举措，就太迟了。”

　　听了这句话，季沉斐的脸色不自觉地凝重了几分，聚念灯始于人心五贪念，而现在已经失踪四个人了。看来，如果自己这边再出什么情况，聚念灯的阵法大成，就真的麻烦了。

　　“你今天来这个别墅是因为那个【死亡游戏】么，”叶陌白定定地看着季沉斐，不轻不重地问道，“【死亡游戏】到底指的是什么，和冥界圣器又有什么关系？”

　　季沉斐沉吟几秒，这次他没再顾左右而言他，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是聚念灯，经云：“财色名食睡，地狱五条根。”聚念灯，就是专门用来压制人五欲恶念，渡化万千亡灵的圣器，之前镇守黄泉路的就是聚念灯。”

　　叶陌白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他联系到笔记本中神秘的【死亡游戏】，还有周晴之前的供词——那个日记本只有一部分人可以看到，而且，可以满足人内心深处的愿望。

　　身为玄门高手，叶陌白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所以，【死亡游戏】是聚念灯幻化的阵法，他通过【死亡游戏】激化人们心中的贪念，布成大阵。”

　　“对，就是这么个道理，”季沉斐往沙发上一靠，“我最初玩这个游戏，是想顺藤摸瓜，找到阵法的法门。可惜玩到了第四关，还是没什么收获，不过，这个游戏里的任务，我倒是摸个门儿清。”

　　叶陌白静静看着季沉斐，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见惯了针锋相对见面就掐的季沉斐，此刻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分析事情始末，叶陌白觉得既熟悉又新鲜，就好像，很久之前两个人曾经经常这样相处。于是叶处没来由地想到了一句话，与君初相识，却如故人归。

　　季沉斐并不知道叶陌白这一系列的内心戏，他一边思索，一边拿起桌上的签字笔，飞快地在白纸上写着。

　　“第一个任务，直播，西柚平台。第二个任务，请笔仙，“美貌即原罪，贫穷即原罪？”，第三个任务，西郊坟地，唱《可惜我是水瓶座》......”

　　“《可惜我是水瓶座》，应该和宋燕燕说的李建峰的新欢有关。”看着季沉斐写下的潇洒漂亮的行书，叶陌白不动声色地说。

　　于此同时，季沉斐的签字笔在《可惜我是水瓶座》这几个字下边画了一道重重的横线：“对，我赞同你说的。第四个任务是，在这个别墅呆到天亮，表面上是这个别墅闹鬼，但是我觉得，其实是幕后的人是想提醒玩家，发掘宋燕燕的故事。”

　　季沉斐把线索全部摊开后，叶陌白稍加联想就推理出了一个走向，他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点在季沉斐面前的白纸上：“所以说，这个游戏的任务环环相扣，有没有可能是幕后的人在引导玩家发掘一个【真相】，就像是宋燕燕背后的故事一样，这个【死亡游戏】的背后，也有一个案子？”

　　季沉斐略一思索，他的手指捏着笔杆，笔尖在纸面上轻轻点了一下：“唔.....按你的思路分析的话，第一个任务可以理解为，交代那个“人”的身份，直播，她是西柚平台的主播？第二个任务，如果把请笔仙理解成一个形式主义的引子，重点在这句“美貌即原罪，贫穷即原罪？”——那个“人”，很漂亮，但是经济条件不好？”

　　叶陌白点了点头，肯定了季沉斐的话：“对，这就说的通了，第三个任务，给出的线索就是《可惜我是水瓶座》，这个算是一个隐藏线索，需要结合第四个任务里宋燕燕的故事才能看懂。这个类似于一个反向的“心理画像”，只不过指向的不是犯罪嫌疑人，而是受害者——如果【死亡游戏】背后真的有一个案件的话，我们现在推理的这个“人”，就是案件的受害者。”

　　“等等，那是谁害了这个人，李建峰？那幕后的这位直接害李建峰一个不就结了？”季沉斐顿了顿，又说道，“这个笔记本不是谁都可以看的，周晴被鬼缠，也无非是被夏宁宁缠，和【死亡游戏】没有关系。那么，这位拿了聚念灯的人，显然不是随便在大街上找倒霉蛋，瞎凑数凑这个大阵的......所以，叶处，你觉得这个人为什么会选这四位没什么关联的人？”

　　对上季沉斐漂亮的眼睛，叶陌白淡淡地说：“仇杀。”

　　“仇杀？”季沉斐挑眉，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

　　“对，我在来别墅之前，占了这四个受害人的因果线，第四个失踪的人，和其他几位都有很深的因果线。如果李建峰只是害死那个人的直接凶手，不，甚至可能没有凶手，就像是宋燕燕事件一样。”

　　叶陌白一颔首，不紧不慢地说：“从法律层面，没有凶手，可实际上，这四个人都脱不开干系。”

　　信息整合之后，背后的故事终于渐渐露出了冰山一角。

　　季沉斐把签字笔在手中转了一圈，然后盖上了笔帽，又懒洋洋地躺回了沙发上：“好了，知道的我都说了，所以，叶处，是去特案处加班，还是回家睡觉，请自便吧？”

　　“那你呢？”叶陌白问道。

　　“我可走不了，”季沉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作为【死亡游戏】的忠实玩家，我得在这呆到天亮呢。”

　　叶陌白看了一眼手表，淡淡地说：“还有两小时四十分钟天亮，我留下陪你。”

　　“可别，你在这我浑身不自在。”季沉斐一挑眉，很不客气地说。

　　叶陌白也不管季沉斐乐意还是不乐意，又补充了一句：“你今天的身体状态不适合开车，锦绣山水庄园太偏，不好打车，我回特案处的时候，可以顺路送你。”

　　季沉斐听得一愣，自从在人间第一次见了叶陌白，这种不舒适感就没断过，今天晚上别墅的“患难见真情”，更是让冥主大人完全找不到节奏——大抵是当年在冥界热脸贴冷屁股贴习惯了，好不容易看开了也放下了，却又忽然吃到甜枣，说不上开心与否，就只觉得哪里都不对味了。

　　他心说，这什么意思，叶陌白不该是对我爱理不理才对么，什么时候对我的事这么上心了，有毛病吧？

　　于是，这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汇聚成一句带着几分嘲讽的轻笑，季沉斐的桃花眼弯起好看的轮廓，目光半是锐利半是调侃：“这是叶处把我当成小姑娘了，还是你照顾人有瘾？”

　　“嗯？”叶陌白挑眉，静静看着季沉斐，

　　季沉斐不屑地微微侧过头，不轻不重地说：“我堂堂冥界之主，被一个凡人照顾？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叶陌白眼眸微抬，目光淡淡扫过季沉斐的脸。

　　虽然缓了好一阵子，但是季沉斐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嘴唇无甚血色，俊美的脸极为苍白，衬得左眼眼尾的泪痣越发清晰了起来。

　　叶陌白皱了皱眉，没接季沉斐的话茬，而是问道：“你这颗泪痣.....？”

　　季沉斐唇畔的笑意慢了半拍，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叶陌白想起了什么，抬眼却对上他探究似的目光，便咽下了自嘲，扬眉看着叶陌白：“怎么着，你还想给我相个面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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