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无故下界,冥界动乱一时,花边新闻传的沸沸扬扬。
不知情的人们议论纷纷,脑补的爱恨情仇可谓之动魄惊心,他们猜测出无数个版本,每一个版本季沉斐都在风口浪尖。
唯一的知情人士秦钰更是不惜余力的捡笑话,搞得季沉斐好长时间都抬不起头来。
秦钰看热闹不嫌事大,每次喝酒都会怼季沉斐几句,他说:“人家堂堂花神宁可去人间尝一遍生老病死之苦,都不愿意答应你和你在一起,你看看你给人家逼成什么样了。”
季沉斐能怎么办,他也无非是弯着一双桃花眼笑得若无其事,像是很漫不经心似的开口:“我本来就是和他开玩笑呢,谁知道他当真了。”
他不动声色地饮尽杯中的酒,唇角微扬似笑非笑,面上带三分潇洒七分傲气,唯独不见一丝柔情。他当时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诚恳,戏谑和满不在乎都恰到好处。
他说,我没对那人动心过,怎么可能是认真的。
许是这句话说得太过认真,连秦钰那个比鬼还精的货都被骗了过去,直到后来知晓真相,他气得一口老血哽上心头,差点没把季沉斐绑起来打一顿,而那些都是后话了。
季沉斐此刻见了自己当时那副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倒真的有几分哭笑不得,并生出了些许恍若隔世的既视感。
他甚至忍不住地感慨人生的瞬息万变,早些时候他以为从叶陌白下界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已经不了了之了。他是怎么也猜不到,有一天他和叶陌白会走到现在这般田地。
也不知现在这样纠缠,到底是劫是缘。
而即使季沉斐嘴上说得再无所谓,再怎么不提旧日种种,无所谓往后其他,大不了桥归桥路归路,也终究压根没有那么透彻。
——所谓心魔,大抵早就是痴念已深,早已化解不开,也想不通透了。
幻境中,时间还在不断飞逝,过往的画面一帧帧飞速交叠。
叶陌白走了之后,季沉斐原本想着之后,可以过一段安生日子,谁知才消停不长的年头,冥界就又有了新的事端。
季沉斐当上冥主的第二十四年,便赶上了千年一度的鬼门大开之日,一时间魑魅魍魉尽显,鬼魂妖魔呼啸欲出,十八狱之下魔神动乱,渡化世间孤魂的冥界,成了真正的炼狱。
按道理讲,鬼门大开千年一度,虽然惊险有余,却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很少真闹出什么大事来。
季沉斐也曾见过老冥主封印鬼门,无非是由冥主作为阵眼,亲自操纵六圣器之灵力,由十八狱主合力加持法阵,再由判官压阵,布下那可渡万千孤魂的九幽往魂阵。
大阵方成,阴阳逆转,乾坤大定,鬼门将重新闭合。
此后千年,冥界太平。
这本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完全可以用一句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来形容,怎知到了季沉斐自己处理的时候,就处处麻烦不断。
原本事情好好的,冥王季沉斐取了六件圣器,分别以聚念灯,阴阳尺,往生曲,牵魂锁,婆娑石,两念花,加持法阵,协同江判官和十八殿狱主,做好了布那九幽往魂大阵封印鬼门的一切准备。
怎知,却在最后关头出了问题。
叶陌白掌管的两念花不知为何灵力大失,不足以堪当六圣器阵眼,若是强行使用,倒是可以勉强维持九幽往生阵不灭,但是却极有可能伤及叶陌白的神格本体。
叶陌白本就是圣器两念花在机缘造化之下修出的神体,这样的造化源于盘古,始于大荒,本就是不可逆的。现在两念花忽然灵力缺失,本就已经让人捉摸不透,若是再出了什么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搞不好,从此世间便是只有圣器两念花。
再无花神叶陌白了。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季沉斐心中空落落了数秒,向来自诩随性肆意没心没肺的人,难得地沉下的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显出了几分说不出的痛惜来。
然后他没来由地想起了初见时的那晚酒醉,月色如洗,那人微微一弯嘴角,比整片梦兰花海还要好看。
他想,要是世间没有叶陌白,还真是可惜。
直到那一刻,便是季沉斐再怎么不愿意正视和承认,他也终于意识到,叶陌白在他心底的位置比想象中的更重要一些,他对那个人的感情不是一时兴起,不是出于情欲,也不仅仅是求而不得的不甘不愿。
其中种种,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深入骨髓,担得起一个爱字。
这些电光石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转了转,然后他微垂着眼眸自嘲一般地轻笑了一声,嘴唇轻碰低低吟出咒法。
“九幽魂祭,诸天神佛,以吾之血,祭其之灵,以吾之魂,续其之源,以吾之念,始为长久。”
灵力幻化出一柄泛着清冷寒光的利刃,季沉斐把刀握于掌中,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腕,至始至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鲜血沿着伤口迅速溢出,一滴一滴地落在两念花的花枝之上。那朵纯白无暇的花被浓重的血色沾染,显出几分近乎于妖娆的美感。
很快,那些不断蔓延着的血液便被花瓣枝叶吸纳,在血液的滋养下,两念花重新恢复往常圣洁纯净的模样,灵力也跟着充盈起来。
反倒是季沉斐的脸色苍白了下来,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抖动着,随着血液和灵力的急剧缺失,他剧烈地咳了几声,甚至当他用右手掩着自己嘴角时,连指尖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季沉斐才终于勉强恢复了些许。
而后,他将两念花放在了九幽往生阵的阵眼处,苍白的脸上浮起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戏谑地自嘲了一句:“要是说你下界算是我害了你,现在,我可不欠你了的。”
季沉斐替两念花补全了灵力,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是终究瞒不过江判官和秦钰。
知道这件事之后,秦钰当晚就来了冥主殿,他不经传唤直接闯进了大殿正厅,手中的折扇把季沉斐的案台敲的直响。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就是在胡闹!”
秦钰第一次和自己的发小动了真火,他微挑的凤眼瞪得老大,语气狠得恨不得吃人:“季沉斐,你和我讲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拿自己的灵力补齐两念花缺失的灵力的时候,想到之后九幽往生大阵,需要你亲自来镇守阵眼了么,我看你到时候拿什么来撑。”
季沉斐抱着手肘往椅背上一靠,满不在乎地说:“出不了大乱子,我就是还有一口气,也得等封印了鬼门再死。再说,还有我师兄压阵呢,怕什么。”
秦钰的扇柄狠狠在桌面上敲了下:“是,是有江判官替你压阵,可是他即便是再神通广大,也架不住你这么上赶着找死啊。那可是九幽往生阵,是千年一次的鬼门大开日,哪个冥主不是焚香祭祀,拜过大荒创世神,敬过诸天神佛才敢开阵的,你是觉得天上地下就你季沉斐最厉害么?”
季沉斐像是看不到秦钰的气急败坏一般,面不改色地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没觉得自己多厉害,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啊宝贝儿。”
秦钰看着季沉斐跟个没事人似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直接把自己的宝贝扇子扔在了一旁,半撑着身子跨过桌案,用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季沉斐的肩膀:“这次本来花神就不在冥界,行事多了一分凶险,你还敢这么没边儿的作,你这是生怕不会出事啊?”
季沉斐把秦钰的手扒拉到一旁,弯着桃花眼轻笑了一声:“讲句公道话,这可赖不着我作,别的冥主封印鬼门的时候,可没赶上过两念花灵力缺失。至于花神不在冥界,固然和我沾得上关系,但说穿了,也是我无能为力的事,我也没办法。”
见季沉斐这样避重就轻,秦钰气得用手指直直地指了人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缓了好一会,他端起季沉斐桌案上放着的那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才终于算是把这口气喘顺了。
然后,秦钰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和你说的是花神的事吗,现在我和你说的,是叶陌白为什么不在冥界的事吗?!花神怎么着,和我秦钰扯得上半毛钱关系?我是在担心你啊,沉斐。”
季沉斐微微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投下了一小块漂亮的阴影,他的神色隐在那淡淡的阴影里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到他漫不经心扬起的嘴唇。
“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啊,放心吧。”
见了季沉斐这幅样子,秦钰沉默了好一会,终于是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我说,你不是和我说,你对叶陌白没动过心么,那你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季沉斐一扬眉,轻声笑了一句:“我做到哪种程度了,我将两念花的灵力复原,往大了说,不也是为了冥界安定天下苍生么?”
秦钰没好气地“呸”了声,毫不留情地拆穿道:“你这么说话也不怕闪着舌头,还冥界安定天下苍生,这锅人家天下苍生可不替你背。你别糊弄傻子了,要是到了现在我还看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算是白和你从小玩到大这么些年了。”
这次,轮到季沉斐好半天没有说话了,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里的毛笔。
季沉斐沉默的时间太久,以至于秦钰几乎以为他不会再说些什么,忍不住又要继续数落人了,才听到季沉斐混杂着淡淡笑意地开口。
那笑声里,像是有几不可查的自嘲似的。
他说:“我有什么办法,我还能真见着两念花因为九幽往生大阵而灵力耗尽么,我又狠不下心来真的不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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