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的故事很简单，大概李德沐在做实验的最初，还能保持一颗初心，只到了后面，他越来越急功近利，甚至都不把那些病人当成人看，偏执地觉得拥有不完美的人格，是不配活着的。

　　那样的偏执，让老医生越发觉得不安，终于在闹出人命之后，他痛定思痛地思考这个问题，思考能不能留着李德沐，再继续这样的一场研究。纵然是在催眠中，老医生的表情也变得非常微妙，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大愉快的事情。

　　“也怪我那时候年轻，想着争成绩，让别人注意到我，认可我，只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还真是急功近利。”医生感慨着，神情痛苦。看到他那副模样，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堪的往事。白儿在我耳边嘀咕，低语我是时候走了，等会催眠的效果过去，问题会变得非常麻烦。白儿招呼老医生去洗手间，等他进去之后，我们悄悄退了出去，离开了。

　　我舒了口气，白儿带着我往回走，穿过精神病科大楼的时候，恰巧看到一群病人从里面出来，他们或目光呆滞，或嘴角歪斜，走路都一摇一晃，很不利索。我看的心疼，一想到这样的，还要被李德沐利用，成为他实验的工具，我心里就横竖不是滋味，酸溜溜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疼。

　　做实验不但会疼会难受，而且还会有极大的风险，只可惜这些人他们没法正确表达自己的难受给别人知道，就算真能说，也没有人会相信，只当他们病情又严重了。至于家属，他们也很难发现。出事之后，极好应付过去。

　　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我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等等……

　　我看到，在那群精神病人之中，有个非常熟悉的身影，穿着黑色的斗篷，拖着条长长的尾巴，佝偻着背，应该是老妇人的模样。

　　我昨晚见过她，她敲了李德沐的门，应该有要紧事情。

　　但她不只是敲了李德沐的门，在猜到他或许不在之后，她敲了我们邻居的门，幸亏房东出面解释了，否则她应该会挨着挨着，把一幢楼都敲一遍。

　　他敲房东门的时候，会把自己伪装成个简单单纯的女大学生，让人心生怜悯、同情，从而降低警惕。

　　所以，这家伙，不是人。

　　“你愣在这做什么？”白儿推了我一把，这才把我神游在外的魂给唤了回来。她伸手在我面前比划了好久，忍不住地埋怨说。“你也是厉害了，就这样还能走神。如果我要把你催眠的话，应该都不用什么功夫，大约可以硬上。”

　　只我不明白，我这好端端的，她催眠我做什么？

　　不过轻轻推了白儿一把，我扬手指了指对面的穿着斗篷拖着尾巴的怪物。“那个，你没有看到吗？”

　　我手指还停在远处，只白儿冲我摇头，懵逼的模样丝毫不像在开玩笑，反倒非常走心。“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让我看什么？”

　　我把老人的长相形容了遍，白儿冲我干脆摇头。“对不起，你说的，我真没有看到。”

　　我也伸手去指，只她竟然不见了。

　　…………

　　“刚才明明在这里的。”我忍不住地嘀咕一句，白儿干脆打掉我的手，“你别说了，能入你眼睛的魑魅魍魉，便能入我的眼睛。没道理你看得到，我看不到。”

　　“可是……”虽然她这话听着的确很有道理，但我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对，很想反一句，只可惜想不出词来，最后只能保持沉默。

　　白儿再补充说。“更何况你刚才说什么披着斗篷的老妇人，拖着长长尾巴，面目狰狞的怪物，我之前博览群书，并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记载。你应该只是眼花了，看到这世上本来不存在的东西。”

　　“是吗？”我将信将疑，一方面觉得白儿的话可信，一方面又觉得她是给我挖了个深坑。白儿转移话题，催促快些离开医院。不然等会老医生反应过来，想到自己刚才交代的事情，肯定会满医院地找我们。

　　我们知道他这么大的秘密，白儿说，不排除他有杀人灭口的打算。

　　我听着心慌，赶忙拽着白儿离开医院，从那里出来之后，白儿说打算去查查市里的图书馆，李德沐的研究需要大量文献的支持，他一定经常去图书馆，那里的工作人员说不定认识他。

　　“我就不陪着你了，我想回去睡觉。”我打了个哈气，因为昨晚不是一个人睡的，身边还有一个晋牧。他虽然没有对我做什么，但我自己作，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更不用说后半夜见鬼了，被折腾得整个人都不好。

　　“行吧。”白儿大抵觉得我这样的，就算跟着去了图书馆也未必能帮上忙，说不定还会惹祸。所以她索性随了我愿，和我分道扬镳。

　　她这么善解人意，看来我以前对她，一定有很深很深的误解。

　　她怀里还抱着那个已经没有了舌头的娃娃，我有些愧疚，“那个，我有补魂针，可以修复亡灵的伤口，我可以帮忙，给它找条合适的舌头，安上。”

　　我想法非常简单，犯错不可怕，也是正常，只犯了错，就要想着法子的弥补。

　　“不用了。”白儿拒绝，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冰冰，但说出的却是娃娃的意思。“舌头不舌头的，真没有你想得那么重要。她不说，我都懂。我会一直陪着她，她需要说话给别人听，我就翻译。”

　　我心里是过意不去，但白儿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又见娃娃徐徐缓缓地点头，它已经这么说了，如果我不照着做，倒是显矫情了。

　　“那，那好吧。”我点头，因为担心白儿不是诚心诚意放我走的，回去的路上还一步三回头。

　　白儿也默默地看着我，她停在原地，到底没追上来。

　　不过她喃喃自语一句，不知道说得是自己的想法，还是帮怀里的娃娃代为传话。

　　“真是个简单、单纯的小姑娘。”

　　这，不是夸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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