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不想就立即接通了电话:“喂,你从大杨村出来了?”
“嗯。”狄泽低沉的声音从那边缓缓传递到我的耳中,就是让人有些难以听清声音里的喜和忧。
“怎么样?”我虽然已经竭力压制内心的激动了,但我的声音还是微微有些颤抖。我也知道此刻我脸上的表情定然是充满喜悦的。
“找到了。”狄泽说。
我心头的那颗大石一下子就落了地。
找到了!
他说找到了!
“在大杨村后面有一块地方,长了不少个头奇小的人参。我都带回来了。”狄泽在那头淡淡道。
“都带回来了?”那得是有多少?而且全部给人家掘光,貌似也不太好吧。
狄泽的声音迟疑了一下:“留了几棵。”
只要留了就好,要有留下的,将来那里才能源源不断地生长出来。
“那你现在在哪儿了?进城了吗?”
“还未。”
“那、那我等你回来。”我颇有些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当然,事实上我并非是为了狄泽而依依不舍。此时我满心都是狄泽车上的人参。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幕落在刘希的眼中就不是这样了。当我收好手机之后,我便对上了刘希耐人寻味的目光。
刘希撇嘴道:“太不实诚了你。”
“我怎么不实诚了?”
“刚才的电话是狄总打来的吧?”
“是啊。”我刚点完头就呆住了。哦,我刚才表现得那么兴高采烈,刘希又不知道我是为自己的性命有救了而开心,她只会猜测我是因为狄泽打来电话而兴高采烈……好吧,看来这个误会,是一辈子都别想解释清楚了。
我明智地选择了装傻,将手机放好之后,就立即愉快地和刘希回到了办公室。
等到晚上一下班,我也没等刘希一块儿回家了,给她发了条短信之后,我就当先出了公司。
一边往外走,一边给狄泽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在哪儿?”我迫不及待地问。
“你在公司?”哪里知道对面扔过来的同样是个问句。
“对……”我才刚说完这个字,我就立即听见的那头的狄泽道:“在那等我。”
他的话音落下,紧跟着电话也就被挂断了,我只能听见手机听筒里传来挂断后的“嘟嘟”声。
这是什么意思?叫我在这里等他?我跺了跺脚,缓解了一下被冻住的寒意,然后将手机放了回去。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了汽车鸣笛的声音。我朝前一看,一辆熟悉的玛莎拉蒂正停在我的跟前。同时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了狄泽的那张脸。
我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赶紧走上前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人参呢?”我回头看了一眼后座,却什么也没看到,于是不得不好奇地问出了声。
“在后备箱。”狄泽道。
我点了点头,放下了心。要不是此时在车上,我已经恨不得立即将那些人参取出来了。
车子还是朝着狄泽的家的方向开了过去。我想了想,小圆罐好像还在他家里,所以是得去他家,这倒是没什么。
很快,车子停住,狄泽当先走了下去将后备箱打开。我连忙跟着走了过去,只是因为四周一片黑黝黝的,所以我并不能看清里面的东西长得什么样子。只是在隐约中,我注意到狄泽的手动了一下,然后似乎拎了什么在手里。
紧跟着我便听见他沉声道:“跟我进来。”
我点了点头,也根本顾不上他看不见我的动作,就这样跟着狄泽进到了他的家中。
等走进了那扇门,世界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而我也终于看清了狄泽手里的东西。等看清之后,我的脸色就忍不住扭曲了起来——那竟然是个蛇皮口袋!
拎在狄泽手里的竟然会是一个蛇皮口袋!
那袋子被装得满满的,于是鼓鼓地垂在了他的身边,看上去和他整个人的气质全然不搭,显得怪异极了。狄泽倒是毫无所觉,他顺手就将蛇皮口袋扔在了地上。如此一来,这蛇皮口袋和周围的布置就更加显得格格不入了。
狄泽双手灵活地解开了蛇皮口袋上绑紧的绳子,然后将口袋内的东西倒了出来。
一地的小个头人参!
上面还沾着泥土!
我总觉得随着它们被倒出来的时候,似乎有一股鲜活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这些玩意儿下一刻就会个个变成小人儿似的。
我蹲下身好奇地看了看。
其实这些人参长得平平无奇,并不像是什么珍贵而宝贝的东西。不过和之前小圆罐里摆放着的人参相比,这些则显得要饱满许多。
我看着它们,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起来。这些可都是我救命的东西啊。
狄泽随手拿起了一个小人参,我的视线立刻随着他的动作转向了小圆罐的方向。
小圆罐就摆放在桌子上,盖子死死地扣在了上面。
狄泽走过去坐下,然后掀开了跟前的盖子。
突然,我看见他的面色陡地一变。
竟是变得难看极了!
甚至隐隐的,我能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叫人觉得心惊的厉色来。
“怎么了?”我低声问。
狄泽冷声道:“虫子不见了。”
“什么!”我根本不敢相信这个结果。辛辛苦苦找来了人参,虫子不见了?我几乎是立即就扑到了小圆罐的旁边,我死死地盯住了里面的那块红布,死死的……当我的视线慢慢被渲染成一片红色的时候,我却怎么也寻找不到视线中的小黑点了。小圆罐里的人参早早就被狄泽抽走了,此时自然不见踪影……
看着这个空荡荡的罐子,我突然有种不愿面对的感觉。
一时间我的思维都跟着凝滞了,不愿去细想,如果我真的没有了活命的机会,那会怎么样?我不敢去细想陈薇口中的,面目腐烂、五脏六腑都跟着残破起来是什么样子。
怎么会这样呢?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想。
为什么虫子会不见呢?
难道是之前拿人参的时候被带出来了?不,不可能,我应当相信狄泽的本事,狄泽当时说了没事,那么当时就一定是没事的。他帮我做了这么多事,没必要在这样的时候来欺骗我。
那虫子是自己爬出来了?
也不大像,如果能爬的话,在我们拿到这个小圆罐的时候,它早就该从小圆罐里爬出来自己去觅食了。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的脑子不知不觉间变得浆糊了起来,突如其来的悲伤和巨大的失落填满了我的脑子,让我的思考能力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半晌,我才听见朱棣低低开口的声音:“是被人取走了。”
刚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惊了。是被人取走了?
“谁?谁能进入到这里来?”我脱口而出了一串疑问。
狄泽低声道:“能进入到这里的人不多。”
“但是要具体确定是谁拿走的,很难是吗?”我问。
狄泽点头:“是。”
我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那还能怎么办呢?”我喻安雯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人的事,偏偏老天要如此愚弄我。难道真要我在最好的年纪,就这样难看地死去吗?
可若是不想死又还能怎么办呢?什么法子都没了。原本小圆罐里的虫子已经是我最后一根可以倚靠的稻草,可如今这根不牢靠的稻草都没了,那我还能抓住什么?
我无奈一笑,缓缓站起了身:“狄总,多谢这段时日您的帮助和关照,我,我先回去吧。”
说着我就打算往门边走。
狄泽大约是没想到我说走就走,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过来。”
我没动。
过去还有什么用呢?也许我需要安安心心地再睡上一觉,然后才能重新拥有思考的能力。现在的我,根本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哦,还不知道邹月判的什么刑呢,只是知道她疯了。可她疯了又怎么能和我快要死了相比呢?
我快要死了啊……
我就快要死了啊!
当我走到门边的时候,我才惊觉面庞上已经湿了。
原来是流泪了啊。
我对自己的表现一点也不感觉到意外。我不愿意就这样死啊……对死亡的畏惧从来没有这样沉重过,它就这样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让我觉得难以忍受极了。好像心脏都快要跟着破开了一样。
“过来!”狄泽在我身后厉声道。
可我却不想过去。
现在既然什么法子都没了,我也不愿再麻烦狄泽了。只是以后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去偿还他的帮助了。
唔,一百天必死……这都多少天了?也许我的内脏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呢。只是在初期,它的变化也许还是很微小的。
想着想着,我就要踏出门去了。
就在这时候,我感觉到耳边一阵风呼地吹过,然后我跟前的大门就重重地拍了上来。我在惊吓之下本能地后退了半步,然后就看着大门在我面前合上了。
我不得不转头去看狄泽。
狄泽目光冷静地看着我,问:“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他的表情严厉而冷酷,像是丝毫不为我的绝望悲伤而有所变化。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有些不愿意与他说话。
“过来。”狄泽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我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刚才门被拍上的画面。就算我现在不过去,狄泽也总会想法子让我过去的吧?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拔腿走了回去。
狄泽问:“你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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