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是……”林大壮小声问。

　　我和狄泽却都没有搭理他。

　　灰尘扑面而来，也带着一股腐朽气息，和之前在风情旅馆的时候味道很像。我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赶紧抬手捂住了脸。等灰尘渐渐落了下去，渐渐没有之前刚才那么多了之后，我才放下了手。

　　我静静地期待了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一位破口大骂的主人……然而，没有。

　　并没有人走出来。

　　就连周围紧闭的那几户人家也丝毫没有动静，就好像根本没有人听见我们这里的声音一样。

　　“进去看看吗？”我问。

　　在我话音落下的时候，狄泽就已经迈腿朝里面进去了，我当然也不会落下，立即跟着走了进去。

　　这户人家的确不太好，进门是个小木桌，四四方方，上面的漆已经掉光了，桌子旁边摆放着四个小凳子。然后正对面是牌位、神像，牌位和神像面前供奉着的食物已经腐烂掉了，上面只留下了漆黑色一片。

　　我强忍着恶心走近了些。

　　牌位和神像也都被灰尘糊住了，牌位看不清上面的字，而神像的面容则是被模糊了。我倒是没什么去将它们擦干净的心思。毕竟若是看见自家的牌位和神像并没什么关系，可若是看见别人家的，我就觉得后背冒汗，浑身都沉浸在一片寒意之中。

　　“啊！”林大壮的声音突然响起，被吓得都变了调。

　　“怎么了？”我忙收回了目光，看向另一边晃动的帘子。

　　林大壮就在帘子后。

　　而狄泽倒是一直走在我身边，一步也没有离开，哪怕是听见了林大壮的惊叫声，狄泽也万分的镇定，丝毫没有要过去看一看的意思。

　　直到我拔腿往那边走，狄泽才跟着挪动了脚步。

　　对于狄泽这神奇的反应，我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怎么了？”我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只是没想到帘子上竟然也那么多的灰尘，我赶紧呸呸了两下，还抬手挥散了一下周围飘荡起来的灰尘。等这一切做完，我才朝林大壮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眼，我也被惊住了。

　　我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差点就踩到了狄泽的鞋。

　　狄泽将我搂在了怀里，也顺着朝那边看了过去。

　　那是什么……

　　我颤抖着想。

　　那是一具坐在床边的尸骨，尸骨腐烂发臭之后，被啃噬掉了部分的躯体，于是就剩下了那么一具看上去残破不已的身体，有些部位甚至还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这幕对于人的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我甚至觉得自己能隐隐闻到空气中的尸臭味道，我有些想吐。

　　狄泽看了一眼还在哆嗦个不停的林大壮，道：“去打开窗户。”

　　林大壮腿软得跟面条一样，走一步腿就拐一下，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窗户边上，他的手哆嗦个不停，好半天才打开了窗户。

　　新鲜的空气很快涌了进来，我这才胃里的不适感被冲淡了不少。

　　这时候，我也才终于了勇气仔细地去打量那具尸骨。当然，我不是法医，我看不出来这具尸骨死了有多少年了。我只能看出来，尸骨的动作姿势，看上去像是从床上坐起来正在穿衣服。

　　他的一只胳膊还抬着。

　　他永远地被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是什么？是什么才能让人在猝不及防间死去？甚至还维持着生前的动作？哪怕是一些急性病，人也是会倒地的，绝不可能还维持着这样的动作。

　　他是就在那么一秒钟内死去了。

　　这一点发现让我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到底会是什么？我颤抖着看了看狄泽：“他是怎么了？”也许狄泽会知道吧。我根本没发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狄泽当成了万能的。

　　狄泽仔细打量了一下，说：“可能有很多。也许是虫子，也许是特制的毒药，也许是有鬼，又也许是一些特意现象导致他死亡。”

　　原来还有这么多种可能性啊。

　　我收回目光，环视了一圈这个几乎称得上家徒四壁的屋子：“不知道这里能翻到什么线索吗？”

　　狄泽道：“试一试。”

　　林大壮闻言，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问：“你们，你们要找什么线索啊？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狄泽冷冷地回视了他一眼，林大壮立即抬手捂住了嘴，连半个音节都不敢发出来，看上去像是已经在狄泽的威势之下形成了条件反射了。

　　狄泽开始翻动着这个屋子里的柜子……

　　我挽了挽袖子，准备也上前去翻找，但狄泽却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道：“你不要动。”

　　“啊？”我愣了一下。多一个人难道不是找得更快吗？

　　“有尸骨在这里，谁知道这里还会有什么虫子？”狄泽淡淡道。

　　我吓得几乎跳脚，连站立都有些不敢。

　　而林大壮已经吓得惨叫了一声，浑身哆哆嗦嗦像是被台风吹过了一样。

　　“会是什么虫子？”我问。

　　狄泽很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但到底还是很认真地为我解答道：“尸虫、蛆、苍蝇……”

　　我听完，又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吐。原本我还以为他说的是蛊虫，或者说是害死了这人的虫子，哪里知道他说的就是正常人死后会出现的虫子。这些虫子是足够恶心，不过威胁远远没那么大。

　　我放下心，再不觉得脚下踩着的土地都是那样的可怕了。

　　所以……狄泽不让我去帮忙，是担心我碰上那些脏东西。

　　我忍不住看了看狄泽此时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酷，似乎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我越看却越觉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这份夹杂在冷酷之中的柔情，似乎更让人难以抵抗。

　　不知道过了多久，狄泽翻出了一个盒子，盒子上面扣着锁，看上去像是珍贵的东西。

　　“这怎么开？”我走上前去看了看，这上面的锁是古锁，看上去很精巧的模样。

　　狄泽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伸出了手。下一刻，我听见了“咔嚓”一声。然后就见狄泽随手一丢，那古锁就这样被扯下来丢弃了。

　　我看得有些傻眼：“怎么、怎么这样轻松？”力气也太大了些吧？

　　狄泽轻描淡写地道：“古时候的锁，经历岁月，自然就坏了，哪里还有制造它时的坚固。”

　　说得好像也是。何况这些东西虽然是放在柜子里，但也总归是会氧化的，氧化会加快它的腐朽。

　　狄泽我掀开了盒盖，露出了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这人虽然在盒子外面挂了锁，但里面的东西，还真是千奇百怪。

　　有人的牙齿，还有像是野兽的牙齿，有一些泛黄的纸，有一些奇怪的符纸，还有个小圆罐，大小就跟胭脂罐差不多，模样实在小巧得紧。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里面居然还留着一本毛泽东语录。

　　这也太奇怪了……

　　这么多零零碎碎、完全搭不上边儿的东西被他放进了一个盒子。

　　狄泽先展开那叠泛黄的纸，我凑上去一看，第一张上面大大地写着两个字：借条。

　　然后下面就是李大贵于X年X月X日借走了王翠花23.00元。

　　下面连续翻了几张，都是借条。

　　最后一张却是……婚契？

　　这年头还有婚契？我惊讶了，从狄泽手中接过了那张婚契。而这张婚契的两位主人公的名字，正是李大贵和王翠花。这是借钱借出感情了？我顿时觉得还挺惊奇的。

　　我将婚契还给了狄泽，狄泽盯着那张婚契看了一会儿，道：“这应该是大杨村的习俗，也许这里没有结婚证，他们就靠这个来认定婚姻。一般这样的婚契都是不可背叛的，一旦背叛，就会遭受村子里的惩罚。”

　　越是古老的地方，似乎就越是将婚姻看做是一桩神圣的事。

　　我暗暗咋舌，小心地将婚契叠好。这可是人家的结婚证一样的东西。

　　不过……“这里怎么不见他的妻子？”那个王翠花呢？

　　狄泽走出去，四处走了走：“没有，这里没有另一具尸骨了。”

　　“会不会是被虫子啃掉了？”林大壮弱弱地出声说。

　　“不可能。”狄泽笃定地道：“若是有尸骨，就算被虫子啃噬，也依旧会有痕迹。”

　　我摇了摇头：“算了，不管这些了。继续找找其它的东西吧。”

　　狄泽点头，再度走回到了我的身边，他继续往下翻动，最后的一张纸很厚，很大……狄泽将那张纸翻开了来。纸张完全摊开，竟然有桌子那么大。狄泽双手拎住两个角，在空中抖了抖，然后就这样在我面前展开了。我也恰好能清楚地看见上面写了些什么。

　　奇怪……

　　上面只有1,2,3，4……这样排列的数字。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而这个数字在68的地方戛然而止了，下面还有很大的空白没有填写。

　　“这是什么东西？教算术的？”我看着跟前的这张纸喃喃出声。

　　狄泽将纸叠好放了回去。

　　我伸手去拿起了那个小圆罐，正要打开，狄泽却当先一手拿了过去：“别随意碰。”狄泽说。

　　我忙点了点头。

　　的确是我太大意了。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我怎么能随便打开东西呢？下次一定要先交给狄泽过目才是。

　　狄泽拿过去之后，也并没有直接将小圆罐打开，而是先翘起食指敲打了两下小圆罐，然后抬手将小圆罐举到了耳边，像是在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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