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疑惑地问他：“小孟，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小孟也疑惑起来：“不是你们……写信……让我来的吗？”

　　“我们？写信给你？”我问。我看看他，又看看舅舅。

　　“是啊。”他低头去翻背包，可是翻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那封信。他愕然抬头看着我们：“那封信……不见了。”

　　舅舅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来，小孟，跟我进来。”舅舅招呼他，然后又转头对我说：“把店门关上，你也跟我进来。”我莫名奇妙地关上店门跟了进去。

　　“小孟啊，”舅舅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问道：“江大郎还好么？”小孟听见舅舅这么问，忽然有些伤感起来：“他去世了，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舅舅听到这话，既没表示哀悼也没有安慰他，反而紧张地抓着他追问：“去世了？他是怎么死的？”

　　小孟仔细地回想了一番，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时候我还很小，只知道他在去世的前一晚上都还是好好的，睡了一觉就再也没醒了。他的身体向来很好，而且之后我们也仔细地检查过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所以，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什么事情？”

　　“我记得那时候正是六月，天气很干燥，连着好多天都没有下过雨，但是他的身上却有很多很多的水，不停地往下淌，连床单和被褥都被浸湿了。很久都没有干。”他略微停顿，犹疑着说道：“我们家附近，没有水井或是水塘之类的地方。而且……那些水，就像是从他的身体里面流出来的一样，一搬动他的身体，就哗哗地往下淌。”

　　往下淌……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先前见过的黑衣怪人。

　　我看向舅舅，舅舅看我一眼，微微摆手。他的神情凝重，他低着头思索了许久，才说道，“你们也都长大了，我今天就把事情告诉你们，以后的命怎么样就要看大家的造化了。”舅舅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沧桑很无奈。我从没见过舅舅的脸上出现过这种表情，就像看透一切的样子，我的心里面顿时一紧，直觉告诉我舅舅想要说给我们听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舅舅长长地叹一口气，看着我们，开始讲述起来。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是舅舅回忆起来还是记忆犹新，就好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

　　那时候是20年前，舅舅还是一个算命先生。舅舅算命的方式十分奇特，他从来不问生辰，也不掐指捏算，他只用三片龟甲。

　　那是一种外观很寻常的乌龟壳，和普通的乌龟壳子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舅舅却说它们很有灵性，舅舅称它们作神龟灵甲。非常珍视。

　　那时候，舅舅还不叫莫二阳，同行里都称他做莫三通，就是通天、通地、通鬼的意思。舅舅有些本事我是知道的，但是要说到什么通天、通地、通鬼的话我却是不信的。本事大了点儿，少不得就会被人夸大其词地宣扬起来，以至于到后来以讹传讹，很容易就会被大家给神话了。

　　这种事情，在那些年代并不少见。

　　那时候，莫三通的名气在十里八村是无人不晓的。平日里，除了算命卜卦之外，他偶尔也会给人看看风水什么的，但一般都是极为相熟的人，外人想要看风水是很难请得动他的。舅舅常说，风水这东西比不得算命卜卦，里面的道子深着呢。

　　有一天，舅舅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来了一个人，那人口口声声要找神算莫三通，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舅舅坐在老藤椅里，迎着阳光抬起头微眯着眼睛瞟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说道：“今天已经算过三卦了，想算命明日请早。”舅舅的生意从来只在家里做，并且每日三卦，过了三卦即使卦金再高他也不再算了。据舅舅说，凡事不过三，过了就不准了。

　　那人却不肯走，声称自己并不是来算命的，舅舅仰着头仔细地看了看那人，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微微的有些胖，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印堂之间还隐约泛着青光。

　　那人见舅舅打量他，越发地显得焦急了。连连求他无论如何一定得帮帮忙。舅舅却只是摇头，说：“你的忙我帮不了，你还是回去吧。”说完就从藤椅里站起来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那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求了很久，却依然没有指望，只得悻悻地离开。

　　晚上，舅舅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里，看着茶杯出神。

　　“怎么了？看你这神情，有大事情了？”问话的是舅舅的师兄罗蒙，当时他刚巧带着8岁的儿子小孟在舅舅家里做客。舅舅看他一眼，摇头叹口气道：“看来，这里要出大乱子了。”

　　“哦？那你准备怎么办？”师兄喝着茶，不紧不慢地问道。

　　舅舅仍旧连连叹气：“我本不想趟这浑水的。”

　　“但是有些水，不是你想不想趟的问题。”

　　“那师兄的意思是？”舅舅反问。

　　罗蒙将茶杯放到桌子上，看着舅舅，指尖轻轻地敲着桌子，却并不说话。茶里的雾气飘起来，飘到他们两人之间，继续上升，消失不见。

　　桌子边上，罗蒙隔着朦胧的雾气，看着他。

　　将近半夜的时候，中年男子又来了，同来的还有一村之长。两人披星戴月地赶到舅舅家里，神情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这个中年男子姓江，是隔壁村的村民，认识他的人都叫他江大郎。

　　江大郎早些年做过许多生意，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也算发了笔小财，于是就回到了村子里选了块宝地盖起了新房。

　　当地的风俗：有新房子动土都是要宰鸡杀鹅来祭神的，说白了就是贿赂各方鬼神好保佑他们一切顺利，其实也就是图个心安。

　　这本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事情。江大郎为图便宜就把这道工序给省了，没想到开工的第二天就出了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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