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心和盈娘又回到了寺院。
她安抚好盈娘,又细细嘱咐她几句,告诉她 不可随意出屋,她去去就来。
盈娘不知道她要去哪儿,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她相信她,也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凤倾心穿过角门,极目远眺。
大殿里的的僧堂、精舍、佛殿、法堂、观音殿从山门处一次蜿蜒排开。
因为地势问题房屋的间隔拉得很远,加之其中房舍众多,最前方的观音殿和众佛殿竟然显得有些遥远了,远远看去,古殿旧瓦上长满青苔,嫩绿的模样却诉说着它的古老和沧桑。
凤倾心站在方丈闻见所住的精舍前,勾唇冷笑着,此处明显刚刚翻修过,翘檐新瓦,墙面雪白,墙一尘不染,连瓦缝隙中连杂草都来不及生长。
她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静四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我,凤倾心。”
里面静默片刻,然后大门吱嘎打开,露出静四一脸痞戾的模样,皱眉疑道:“是你,你来这做什么?”
“见方丈。”
静四冷笑:“方丈每日繁忙,哪有时间见你们这些闲的无事的香客。”
凤倾心斜睨着他,一脸的轻蔑,冷哼道:
“方丈每日都在忙着什么,我凤倾心倒是好奇的很。”说罢,一掌推开他,抬腿朝向里冲了进去。
静四察觉她的意图,比她更快一步,身形一晃,已挡在她的身前,就在这一刹那间,凤倾心娇喝一声抬手抓住他手腕,手臂一抬将他重重掀翻在地。
静四猝不及防,脊背狠狠摔在地上,随即感觉身上一沉,只见凤倾心用膝盖压住他的胸腹,反手抽出靴子里的骨刀,已然死死抵在了他咽喉间!
“哈哈哈!”厅堂里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没一会儿闻见便走了出来,今日他倒是没有静三死的时候穿的那般正装,一身灰白朴素的僧衣,倒让他更加矍铄。
他抬眼大咧咧的看着她,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道:“凤姑娘果然是与众不同。”
凤倾心放开静四,缓缓站起身,瞧着眼前的人,脸上不动声色,可心中却是百转千回,此人与那日大雄宝殿所见的闻见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她清楚的记得闻见方丈一脸慈悲之像,他那日所说善恶在一念之间,亦在一颦一笑间,如今看来,方丈是在警醒她,一个人无论如何在变,休养和神态都不会变,一颦一笑都无法改变他的习惯,自然就能看出此人是真是假。
“闻见大师好。”
凤倾心收了骨刀,对闻见略微施礼。
“凤施主来找贫僧,可是有事。”闻见合掌对她施礼,可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似笑非笑 。
“小女子想起初见大师之时,大师所说几句谶言,每每思及起来,便让我怕之怯之,夜夜不敢入睡。”凤倾心略退了小半步,以示不敢受了闻见的礼,眉眼低顺谦卑,口中客气万分地寒暄着:“想来,我这一生还是命运多舛,红颜薄命。”
“哦?如此说来,施主可是相信我的话了。”凤倾心的话和谦虚的态度却是让闻见略微吃惊。
“闻见方丈是得道高僧,小女子自然相信大师的话,只不过小女子想让静一大师为我做场法事,洗涤身上妩媚之气。”凤倾心垂眸恭敬道。
“凤姑娘终于想通了。”‘静一’从门外走来,门外投进来的细碎光斑,映着他的身影似镀了金身一般。
凤倾心眯着眼看他,虽然她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可他的每一个神色和眼神,都让她恍惚,眼前的那个人是那个她心心念念,爱恨难辨的忘尘。
凤倾心深吸一口气,对他点头颔首,道:“静一师傅,可否劳烦今夜为我做场法事。”
静一双手渐渐合掌在胸,低眉垂目道:“小僧不敢推脱。”
闻见渐渐勾起唇,扯出一抹诡谲的笑,在凤倾心转过身时,又悄无声息的敛下。
凤倾心看着闻见,抿了抿唇,面露为难之色,似乎欲言又止。
“凤姑娘可是还有疑问么?”
凤倾心弯起柳眉,盈盈浅笑,只是神色间略微有些为难道:“我没什么疑问,只是贵寺夜间角门落锁,委实不太方便。”
静四在一旁不满的哼唧道:“角门落锁是为了保护香客的安全,凤姑娘难道不记得昨日那两个流马賊寇闯入寺院了么?”
凤倾心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闻见大师虽是好心,但总归来说,还是有些不便。”
闻见摆了摆手,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凤姑娘如此诚心,为姑娘破例一次又如何。”
闻见说得情真意切,连眼神渐渐温柔起来。
凤倾心眉眼蔓上一层感动,低眉恭敬道:“如此便有劳大师了。”
“好说,好说。”
——
出了闻见的房门,凤倾心低垂的眉眼猛地戾了起来,瞥了一眼身后的青瓦高房,冷冷的勾唇。
她究竟要看看,这群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凤倾心找到了沉思。
沉思在后院正在扫着菩提落叶,凤倾心看着满地枯黄得叶子,眼神黯了黯。
沉思回眸看着她,合掌问道:“凤姑娘,你有事么?”
凤倾心回过神,向四周望了望,将他拉倒一旁,小声道:“沉思,这里哪里有信鸽?”
“信鸽?”沉思惊疑起来,道:“凤姑娘,你要传信么?”
凤倾心郑重的点了点头,沉思抿唇犹豫片刻,然后收起笤帚抓着她的手腕便向他的房里走去。
凤倾心跟着他来到房里,见他在门口四处张望几眼,便将房门关上,才对凤倾心说道:“我知道这寺院有古怪,也知道凤姑娘其实是个女捕头。”
凤倾心一惊,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沉思抿唇道:“我是去打扫大雄宝殿金身佛像时,不小心听到静二,静四两位师兄在窃窃私语,他们当时并没有看到我,所以多说了几句话。”
凤倾心勾唇冷笑:“看来他们倒是将我的底细打探清楚了。”
沉思点了点头,凤倾心又问:“你还听见他们还说了什么?”
沉思却遗憾的摇头叹息:“很可惜,我不小心弄出了声响,他们便立刻禁言不再言语。但是我知道,他们一定在做些古怪的事。”
凤倾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个好沙弥。”
沉思眼眶忽然红了起来,肩膀微颤,竟然哭了起来:“不,不我不是个好人,好几个月前,我就曾看见过静四师兄背着一个女香客,瞬间消失在大雄宝殿里。”
“你说什么?”
沉思哭的越发强烈,深深的愧疚让他眼泪流的更凶:“我曾去那里找过,在也没有看到那位女施主,也不知她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
“你是说,几个月前?”凤倾心心中一紧。
沉思流着泪郑重的点了点头。
凤倾心却不解起来:“好几个月前,角门落锁,你是如何走出后院,而且,每日僧众都睡得很沉,你又是怎么看的见。”
沉思看着她的怀疑,抹了抹眼泪解释道:“那日我在替方丈整理各寺僧众的功过,太晚了,方丈就没有让我回去,而是在大殿功过堂里睡下,那夜我胃难受的很,就没有吃夜宵,半夜的时候忽然就醒了。”
凤倾心眸子深沉,凝声道:“看来,问题还是出现在那碗热粥里。”
“对,我也怀疑。”沉思面色肃然,全没有了方才的萎靡之态,目光如水,沉沉地落在她脸上,道:“所以,那碗粥我从来就没有喝过,只不过,夜里每每听到动静,都会悄无声息跟上去,发现静字辈的师兄都会在夜半的时候背着女香客消失在大雄宝殿内。”
“你早就发现了?”凤倾心看着他,声音冷了下去。
沉思脸色涨红,脸上全是歉疚:“我知道,是我懦弱,可是我真的没有证据,大雄宝殿里,我上上下下翻了无数遍,实在没有他们的线索。”
凤倾心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眯起眼,冷声道:“真是奇怪,他们抓这些人究竟是干什么?”
沉思不解的摇了摇头,忽然打开窗子,扑棱棱的一个鸽子落在他的窗台上。白鸽扑哧着翅膀,咕噜咕噜地叫着。
“这?这是信鸽?”凤倾心见此立刻心中一喜。
沉思点了点头,道:“这是我在无意间救下的,凤姑娘,它很聪明的,这只信鸽会将信带去你想见到的人。”
日头已经往西偏去,离夜晚不过几个时辰,凤倾心亲手将一枚小铜管绑在了鸟脚上,然后双手将鸽子送上天空,天空上只留下一抹灰色的身影。
她低声喃喃道:“飞吧,快飞吧。”
凤倾心满意的轻笑,转过身便看见身后静一望过来的深邃眼神。
她忽然紧张起来。
静一眼中寂然无波,唇角虽微微上扬。
“凤姑娘,日头如此好,你我去喝杯茶如何?”
凤倾心此时更拿不定主意了,方才,她传信的鸽子,他究竟看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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