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澹台梵音来说,此时比起确定凶手,她更想知道怎样能够使史恒活下来,哪怕再多活一两年,然后让他安静、幸福的以人的姿态而非野兽或是囚犯去生活。
至于,是杜家哪个姐妹指示的,她不再感兴趣了,反正找到史恒后自然就能明了,问题是得先一步找到他。
她把所知道的关于史恒的信息编辑成了一封邮件发给了马斯理奥神父,那位神父的身边经常围绕着许多奇奇怪怪、专攻各种“疑难杂症”、研究各种边缘化问题的能人异士,说不定他们之中有人会有可行的点子。另外,她也想问问他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接连发了五六封内容为空的邮件。之前她没太在意,但是在这两天里陆陆续续收到了这么多,打电话过去对方也总是占线,她渐渐开始心慌起来。
该不会真出什么意外了吧?这种可怕的想法就算再不愿意,也在她心中悄悄蔓延开来。
正当她焦急的等待着马斯理奥神父的回信时,熟悉的电话铃声想起,澹台梵音犹豫了一下,一边还看着电脑屏幕,一边摸索着电话接了起来。
沈兆墨打电话的目的就一个——找到了以前跟池英共过事的老医生,或许有治疗史恒的方法,问她感不感兴趣。
看着没有反应的收件箱,澹台梵音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她叹了口气,告诉沈兆墨自己二十分钟就过去。随后,她满腹疑虑的关上电脑,临关上前,还不忘再看上一眼。
电话那头,沈兆墨挂上电话后便坐在了他那张宽大的桌子前,桌面上放着杜炳霆的验尸报告和现场的调查报告。他抚了抚额头,翻开刚刚看到的那页,再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生怕是刚才一时马虎,读错了。
杜炳霆的死亡原因为颅盖骨断裂,死亡时间以及尸体上的外伤跟在现场说的时候大致相同。死者身体里发现了大量的麻醉药品,就是说被杀之前他属于昏迷状态。玊言从大手印上提取出了DNA,跟前三起现场中的DNA相同,就是说属于史恒的DNA。现场没有发现可疑痕迹,除了灵灵的证词外,没有可以指向现场曾经出现过第二人的证据,这些沈兆墨早就预料到了。惊人的是后面一段文字:从死者杜炳霆领口采集的血液,经检验为女性DNA,与池英、杜文、杜苑、杜宁、缪夕灵、还有家政保姆的DNA不符,另外与杜炳博现场所发现的头发DNA不符,其DNA身份还未证实。
又冒出一个DNA……凶手到底有几人啊?
沈兆墨放下报告,坐在沙发上,他慢慢地闭上眼,试图摒弃周围所有的杂音,开始在脑中做着分析。现在的情况是,明明有了几个嫌疑人,证据却将他们拉向另一个相反的方向。手法虽然很常见,但在这件案子上却是多此一举,而原因就是史恒,不管这个在背后操纵杜炳霆的人是谁,肯定与史恒认识,所以仅凭这一点,以他人DNA来转移警方视线便不会成功。退一步讲,杜炳霆说谎,前三个人跟他无关,不过也改变不了什么。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凶手确是外人,并与杜家中的一人或者几人合作,可就算如此,难道每杀一个人凶手都会换一个吗?
他没见过史恒本人,但一个身患重度残疾、成长在畸形环境中、甚至连正常人类都不算的一个人,能让他最终相信的除了杜家人和史勇、王筱夫妻外,实在无法想象还有其他人。
那么,接下来就是……
他正想着呢,就听不远处门被轻轻推开,穆恒探头探脑的、踮着脚尖走进来。
“老墨……睡了?”
沈兆墨的办公室,左边的一面墙为透明玻璃,一来使视野开阔不少,不会太闷,第二就是方便工作,里面的人在不在、在干什么一目了然。穆恒曾经很不正经的打趣道,这间房最能体现一个优秀警察应有的品质——光明磊落、不欺暗室,人在做,外面所有人都在看,假如想干坏事,就算你不介意被人围观,那还得问问外面的一群人愿不愿意观看呢。
大肆吐槽这片玻璃墙的穆恒,刚才就是隔着它看到沈兆墨闭着眼睛,以为他睡着了,才想把资料放在他桌上,回头等他醒了自己再过来。
“有事?”听到动静,沈兆墨睁开眼睛,瞬即伸了个懒腰。
“史勇和王筱的资料,”穆恒扬了扬手中的一沓纸,“都是老实人,个人经历励志的都能写本奋斗史了,医疗器具店属夫妻俩共同财产,他们从零开始,挺不容易的,三年前关了店,两人算是正式退休,儿子结了婚,婚姻幸福。这么说吧,如果没有史恒这一出,这一家子绝对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幸福的羡煞旁人。”
“不在场证明呢?”
“杜炳渊死时,老两口在儿子家吃饭,杜炳威和杜炳博死的时候,他们在家里呆着,没出门。”
沈兆墨接过他递过来的资料,走回到办公桌边,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橘子抛给穆恒。
“谢了!”穆恒剥着橘子,接着讲:“杜炳霆的房间我们查过了,在抽屉里找到了之前三名死者的房间钥匙。”
“抽屉里?还留着?”
沈兆墨的言外之意穆恒再清楚不过,他把橘子摆成两半,一半扔进嘴里,另外一半捏在手上,“是啊,我也纳闷呢,怎么还留着呢……?”
正当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闭嘴不说话,用眼神沟通的时候,沈兆墨手机屏幕上冒出一段留言。
“澹台来了?”穆恒眉开眼笑的问道。
沈兆墨没回答,若有所思的注视着。穆恒顿时觉得好奇,想探过头一探究竟,这种想法刚脑中打了个弯儿,就听沈兆墨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谁啊?”穆恒看他神色不太对劲。
沈兆墨还是没说话,他把手机举高,屏幕正对着穆恒,穆恒眯着眼,朝那几行字看了半晌,随后心中得出一个‘脓还是早点挤出来,以免烂伤口’这种奇怪的结论。
“这姑奶奶……我真服了!”他双手掐腰,不知该作何表情表达此时心中这种别扭的心情。“兄弟,听我句劝。”他把手搭在沈兆墨肩膀上,以一种教育的口吻说道:“早点撇干净吧,别给自己找麻烦,她现在就是走火入魔、不听人说话,继续下去,只会坏事!”
“案子结束后,我就解决。”沈兆墨淡淡说着,果断删除了辛辰发来的那条信息。
二十分钟后,澹台梵音准时来到警局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纸质提袋,里面装着一条跟沈兆墨上次借给她的差不多款式的墨绿色围巾,她本来打算洗干净后还给他,可后来一考虑,还是买条新的比较妥。
“给你,买了条新的。”上车后,她第一时间把围巾举到沈兆墨眼前。
沈兆墨愣了愣,打开纸袋看到围巾,才明白过来。
“谢谢。”他痛快的收了下来,面上似笑非笑。
穆恒倒是笑的灿烂无比,抢过沈兆墨手中的围巾,左看右看后发表了一通感言。
池英的老同事老杨住在舜市郊区,是一栋独门独院的小平房,在往后不远就是一处乡镇集市,虽不比市区热闹,倒是也购物方便、吃穿不愁。直到大约十年前,这里还是一栋空屋,因为是祖宅,所以老杨才在退休后,选择跟老伴儿搬回这里住,老伴儿千年去世,现如今除了孩子们隔三差五的过来看看,其余时间就他一人。
找到老杨家着实不容易,因为不认路,所以全指望着导航,可导航指了半天却总在一个范围内绕圈,就是不往正道上引。一路上穆恒不知跟导航吵了多少次,烦的沈兆墨最后直接把导航关了,改成向人问路,七弯八绕,才终于到达。
沈兆墨停好车,上前敲门,一两分钟后,一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精力旺盛,看上去绝对没有七十五岁的老人走了出来。
“你好,杨大夫,我是沈兆墨。”沈兆墨打着招呼。
老杨点点头,笑了笑,上前同他们每个人轮流握手,每一次握手都辅以一种领导亲临、体察民情的目光。
“快请进!快请进!我这儿很难找吧?”
不知为何,澹台梵音感觉他好像对自己家难找这件事很是骄傲。
他把三人领进客厅,一顿招待后,才问道:“你们来是为了池英的事?我是听说她家出事儿了,可这跟池英有什么关系?她都疯了一年了。”
“怎么疯的?”沈兆墨问。
“其实几年前就不对劲了,当时他儿子怀疑是老年痴呆,送到医院后医生却只说疑似,具体是个什么,我这个外人怎么知道呢。”
“池老太太似乎工作十分热心,忙的都没空照顾孩子。”
“医生嘛,都忙,她孩子又那么多,顾不过来也是正常的。来,吃水果。”说着,他把事先切好的水果往前推了推。
“不知杨医生可曾听过史勇。”沈兆墨开始进入正题。
“史勇?史勇……哦!想起来了!”老杨一拍大腿,“就他那孩子得了个怪病,好像是个畸形,出生没两天就死了,可怜啊。”
“听池老太太说的?”
“听那孩子的主治大夫说的,是个独眼畸形儿,极少见的,医院跟家属商量想要他们捐献遗体供研究,但家属一口拒绝了。你说这不废话嘛,人家失去孩子本身就够难受的,还要让他们把孩子捐出来让你们切这儿扎那儿的,是个父母都不肯。”
澹台梵音一听,心中一沉。
“你说这个我倒想起个事儿,”老杨皱皱眉头,似乎正在捋着头绪,“池英年轻时好奇心很强,而且特别喜欢研究那些奇怪的病,说是具有挑战性,用现在的话来讲叫……不走寻常路。可偏偏在那个孩子上,我没看出她有什么反应,好像不感兴趣,很奇怪。我猜应该是她那时刚怀孕,光想孩子了。”
“池老太太是哪个科的?”
“她原本是脑外科,后来转到研究院专门做研究去了。”
“什么领域?”澹台梵音插嘴问。
“好像是跟遗传相关的东西。”
“她对遗传有兴趣?”
“那是!都痴迷了!”
澹台梵音沉默了几秒,“杨医生,池老太太有聊天时谈过自己的孩子们吗?”
“她倒是经常谈起自己的二女儿,说是自己的宝贝啊,上天赐的礼物啊,还说有了她就相当于同时有了五个孩子啊等等,真不知道她为什么独宠这个孩子,就跟其他的都不是亲生的似的。”
澹台梵音若听后,若有所思的晃了晃脑袋。
(作者的话:恭祝大家新年快乐!鼠年大吉!心想事成!这是猪年最后一次更新,我们鼠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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