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单向透视玻璃,余野看清黄毛的面容,乱如鸡窝的头发,劣质染发剂已经褪色,右耳垂上戴着一角硬币大小的扩耳器,喉结处一条黑线纹身,夸张的造型掩盖不住稚嫩的面容,一看便是半大的孩子。
余野拿起桌边黄毛的资料扫了一眼。
刘超,18岁,京川市人,初中辍学混社会,一直没正经工作,现以每天收取小吃街摊主的占地费为营生。
放下资料,余野朝林杰要盒烟,塞进衣兜,推门进去。
刘超眼前一亮,嬉皮笑脸道:“警察叔叔,挺帅呀。”
余野翘着腿,手臂往椅背上一搭,哼笑道:“叫谁叔叔呢?你多大?”
刘超:“十八。”
余野:“我十六。”
审讯室外喝水的林杰呛了口水,拧上瓶盖,嘀咕道:“十六?够不要脸的。”
程晓璐在一旁小声问:“师父,老大今年几岁?”
几岁?林杰瞪了瞪眼睛,偏头看程晓璐,“31岁的老鱼,下锅油都煎不透,要先煮一遍。”
“你俩警院同学?”
“嗯,还住一个宿舍。”
“那您也煎不透了。”
林杰:“……”
刘超常来警局,这样的审问还是第一次遇见,咧嘴笑笑,“哥,您可别逗我了。”
余野抽出一根烟,扔过去,打火机也随着桌面滑过去。
刘超接住烟,点上火,猛吸一口,吐出烟雾时,轻轻“啊”了声,朝余野晃晃指间香烟,“谢了。”
余野收回手臂,端正坐姿,“说说怎么弄死刘琴?”
“用枕头捂死,简单又快捷。”刘超脱口而出,过两秒,他咂摸出不对劲,转头看向墙角监控视频,一拍大腿,“不是、不是,刘疯子可不是我杀的,我对灯泡发誓,我没杀人。”
余野敲了敲桌面,“没杀人,你怎么知道她被捂死的?”
刘超一愣,微微张嘴,“这、这……我不知道。”他摁灭烟,没好气地说:“靠!我叫你哥,你竟然套路我。”
“昨晚六点四十五分,你说弄死她,凌晨她被捂死家中。”余野略提高声音,“现在跟我说不知道,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谁遇见那个疯子谁倒霉,我算信了这话。”刘超双手一摊,“亲哥,我真不知道。”
“昨晚你在哪?跟谁在一起?时间、地点、人物、详细地讲一遍。”
“在春天广场游逛到九点半,雨下大以后我们就回家了,十点左右跟我那俩兄弟斗地主到十二点,然后搂着我女朋友睡觉,早晨一睁眼莫名其妙被你们带来局子,怎么和女朋友睡觉,用不用给您讲讲?”
“少给我贫。”余野说着话,脑中却想起刘超上一句话,“谁遇见那疯子谁倒霉,这话谁说的?”
“卖炸串那小子,叫、叫......李怀民,他有个五岁的儿子,夫妻俩带着孩子一起生意,刘疯子常去他摊位前乱叫儿子,把孩子吓得躲进三轮车下不敢出来,又没人给他们带孩子,只能每天领出来,孩子一来,刘疯子就围人家摊位旁边不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吓得顾客不敢去他家买东西。
我见过李怀民媳妇把一勺热油倒进疯子衣服里,烫的疯婆子哇哇直哭,这算虐/待吧?但没用,疯子就不走,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人家孩子。
这事把李怀民愁坏了,我去收地皮费时,亲耳听见他说,早晚弄死那疯子,不然他家生意没法做。
说过弄死她这句话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你们去广场问问,就知道她在那一片有多招人烦,看见五六岁的小男孩,或者十七八岁的男性,马上扑过去喊儿子。”
话音刚落,刘超猛地跪在余野面前,搂住他大腿,有模有样地学起刘琴,“东东,妈妈可找到你了.......”
余野:“......”
他闭目深吸口气,没等开口,一旁的伍飞马上薅住刘超衣领拎回座位,严声厉色道:“你戏怎么那么多?严肃点!”
刘超不以为然,依旧嬉皮笑脸,“是不是很尴尬?很烦?疯婆子平时就这样,不分时间场合,神他妈烦。”
与刘超的谈话,印证了余野的一点推测,刘琴的疯癫无形中给人带去不少尴尬和麻烦,如果刘琴儿子,至今下落不明,那凶手很可能隐藏常去在春天广场的人群中。
*
隔日早晨,余野拎着白色纸袋,踏进办公室,随手把纸袋放办公桌上。
伍飞瞧见纸袋,瞬间两眼放光,扔掉手中包子飞奔过去,从纸袋中拿出热乎的泡菜饼塞进嘴里。
泡菜饼已经切好,一块块分装在食品袋中,无需筷子,不会弄到手上油,方便干净,伍飞把其他的泡菜饼分给大家,嘴里吆喝:“老大,你应该给崔阿姨开间韩餐店,这厨艺真绝了!”
余野嫌弃地瞥他一眼,“嘴里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程晓璐补刀:“伍哥……你都喷到我电脑上了……”
伍飞:“……”
泡菜饼:怪我喽!
泡菜饼的味道还没散去,余野就被张春叫去局长办公室。
进门,余野瞧见,吴宇州手指夹着烟,张春正按火给他点烟。
余野微微一愣。
“愣着干什么?快来给你介绍一下。”张春脸上难以掩盖的喜悦,仿佛捡到什么宝贝。
吴宇州的详细身份,张春还没摸清,但职场摸爬滚打多年,他明白立过特大一等功,又让省厅领导打电话亲自叮嘱的人,肯定不是小鱼小虾,小庙来了尊大佛,必然格外上心。
余野不自然地低头轻咳了下,随即走过去,没等说话,吴宇州先开了口,“张局,不用麻烦了,昨天我和余队见过。”边说边伸出手,“余队,往后合作愉快。”
吴宇州的手劲瘦有力,指尖泛着微微凉意,余野抬眼,对上吴宇州视线,想从他眼眸中找出点什么。
吴宇州没躲,静静地回视。
清亮澄明的眼,像山间溪水,一望到底,余野没寻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吴宇州收回手,手掌被余野握过的地方已经泛白,这人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他边活动手,边跟余野走出局长办公室。
余野放慢脚步与吴宇州并行,目光从他手背扫过,“抱歉,刚才不小心用劲过度。”
吴宇州停止伸展五指手的动作,轻轻地回了句“没事。”声音低沉略而沙哑,极富有质感。
轻飘飘的两字,却像颗沉甸甸的石子,投进余野心湖,顿时泛起一圈圈涟漪,虽然声音和周祁正略有不同,但这张脸太像了,以至于一颦一笑,都能勾起余野的回忆,短短一天,已将他的平静搅乱,往后做同事的日子还很长,生活可能会被搅乱。
他带吴宇州去了办公室,余下事情交给林杰安排,自己则下楼冷静一会儿,强行将周祁正和吴宇州分开。
再进办公楼,林杰组织好相关人员,在会议室等他,进行首次案情分析会。
吴宇州此前在拉萨做过两年刑侦队长,到这边大家自然而然把他安排在余野旁边,也礼貌称为“吴队”
全员到齐,伍飞先介绍被害人信息,和案发现场的简单情况。
随后法医唐潇然开口:“吴生胸口挨过两刀,第一刀他曾用手腕挡过,未插到要害,疼痛减弱死者的防御力,第二刀直接插入心脏,一刀毙命。
刘琴真正死因是捂死,胸前刀伤均是死后形成,一共五十二刀,刀口宽约2.2厘米,从创口表面来看,五十二刀是同一把凶器所伤。”
屏幕换了张照片,众人纷纷看向吴宇州,照片中的小男孩,脸型、眉眼和吴宇州很像。
伍飞清清嗓子,说:“十二年前,刘琴带着五岁的儿子吴有东去早市买菜,当时早市人流密集,她忙着买菜没看住儿子,小孩不慎走丢,刘琴因此精神失常。
吴有东的信息现已在失踪人口库中,但没什么消息,我怀疑孩子可能被拐到偏远山区,或者......已死亡。
刘琴精神失常后,每天活动在利民小区周围,附近居民全认识她,近几年主要活动在春天广场。”
伍飞换一张刘超的照片,一头黄发格外显眼,他指着照片,继续说:“刘琴遇害当晚惹怒过刘超,由于被害时间是凌晨,大部分人在睡觉,所以刘超的不在场证明有待进一步核实,总体而言目前刘超嫌疑最大。
刘超身边有两个跟班,张琦和贺云庭,二人昨天去云城未归,等回来会立刻带来警局。
走访二十七中老师时,大家反应吴生是个热心肠的人,对学生非常慈爱,在学校师生间口碑很好,暂时没发现他身边有可疑人员。”
林杰指间的圆珠笔往桌上一放,“现在基本可以排除,吴有东和吴生这两点,看来凶手目标是刘琴,杀害吴生是怕节外生枝。”
余野:“下一步安排人盯着刘超,别放过他一举一动,走访刘超周围邻居,核实他4月30号凌晨是否真的在家。同时走访春天广场周边饭店、小吃街摊主、广场舞大妈等人,找出和刘琴有过冲突的人逐一筛查。”
众人应和的目光中,余野转头看向身旁人,“吴队,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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