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庭兰默不作声,捡起被崔老挥到地上的证据,重新高举证据,递到崔老面前,声音坚定至极:“若是刑部连这样的恶人都能放任不管,那这天下还有什么公道,刑部还有什么公信可言?”
“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崔老越说越气,捂着胸口愤愤起身,他的话话音未落,司徒庭兰坚定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了:“请大人明察!”
崔老猛地转身,反手打在司徒庭兰的手上,手上的证据再度打落在地,他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和怒不可遏:“司徒庭兰!你方才说大理寺和锦衣卫的已经着手调查这事,那么这个理自然有人去主持,又何须刑部趟这浑水呢?”
“大人如此明哲保身,不怕知情者说闲话吗?”司徒庭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是年少未经险恶的天真和坚毅。
“那就让他们说去,我崔明安不怕什么闲话!”崔老的声音同样坚定不容反驳。
司徒庭兰闻言,不动声色地再度拾起散落一地的证据,一脸虔诚地捧起,仿佛手中捧着的东西是这世间最为珍贵的正义和道理。
崔老被她这举措气到,抬手想要打她,却又不忍心,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呕出两口血来。
“大人!”
司徒庭兰一脸震撼地起身,在门外偷听的谢庭玉动作比司徒庭兰更快,一个健步冲进房间,扶住脚步不稳的崔老到梨花椅上。
司徒庭兰知道崔老的身体不好,可从未想过崔老的身体竟然差到这种程度,一颗心不由得徘徊不安起来。
谢庭玉将热茶递到崔老面前,崔老却只是摆摆手,谢庭玉忙道:“大人,我现在马上去请大夫!”
崔老又摆摆手,一双眼睛却始终落在司徒庭兰的脸上,司徒庭兰避开崔老的眼神,微微低下头,紧紧抿着的嘴,无疑在说,我不认错!
顿了好一会,崔老才缓过劲来,慢慢开口。
“庭兰,朝堂之中的很多事你不懂,看似能为民众主持公道的刑部,实则早已被豺狼虎豹团团包裹,一举一动都受着牵制,我这幅身子骨支撑不了多久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刑部毁于一旦,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庭兰,你切莫再做这种捡芝麻丢西瓜的事了。”
崔老句句恳切,声声痛心,司徒庭兰听了也是百般无奈百般惆怅,可还是忍不住带着年少的稚气辩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今日放过一个坏人,明日放过一个贪官,长此以往,只怕还没等到大人想要的清白盛世,这世道便已烂透了!”
司徒庭兰的话掷地有声,饶是崔老也忍不住眼皮一跳,但最终还是猛烈地咳嗽起来,他一边拿帕子捂嘴,一边快快挥手,示意司徒庭兰出去。
谢庭玉也忙向司徒庭兰使眼色,司徒庭兰见状,只得转身行礼,缓缓退出崔老的房间。
她站在崔老的门口,却没有离开,而是定定地站着,听着里头不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一声一声,仿佛要将整个肺咳出来。
虽然心疼崔老,可崔老以明哲保身的方式来保护刑部的做法,她实在无法苟同,凡事总有舍有得,如果什么都不舍,又能得到什么?
一味的退舍,谁知道换来的会不会是更惨烈的覆巢?
大半刻钟后,谢庭玉终于从屋里出来了,他见司徒庭兰还站在门口,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大人如何了?”
面对司徒庭兰的追问,谢庭玉显得很是苦恼,纠结了好一阵,才拉过司徒庭兰去更远处,诚实告知:“大人身体每况愈下,大夫说是最多还有三个月。”
听到这个回答,司徒庭兰心口不由得一震,一张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谢庭玉的表情越发纠结,他知道司徒庭兰执拗的理想抱负,也明白崔老护住刑部的决心,夹在两人之间的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了好一阵,他到底还是对着司徒庭兰开口了:“庭兰,要不然这次还是……”
他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似乎是不忍继续往下说。
司徒庭兰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道:“庭玉哥哥,我知道了。”
如此简单地回应谢庭玉后,她一脸倔强地转身便走,手中的证据仔仔细细放入怀中,脸上的神情依旧坚毅。
“庭兰,你要去哪?”
谢庭玉的追问声从身后传来,司徒庭兰没有回应他,而是径直往外走,一路小跑到大理寺门口。
气喘吁吁,还没平定气息的她,扶着墙正打算缓缓,余光一闪,忽然看见裴子骞一脸垂头丧气地从里面走出来了。
司徒庭兰下意识拧眉,觉得大事不妙,只怕裴子骞这一次一定也是碰了壁,原本两人想着分头行事,以刑部/大理寺/锦衣卫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已插手调查为由,迫使自家大人也行动。
没想到这个计划竟然失败的这样彻底,这样让人丧气。
裴子骞出门是为寻找司徒庭兰,想得到她的好消息,万万没想到,这脚才跨出大门口,就瞧见了司徒庭兰的身影,一时心酸说不出口。
“你家大人不肯查这事吗?”
裴子骞闻言点点头,追问:“你家大人也不肯查这事吗?”
司徒庭兰闻言也点点头,两人四目相对,几乎是同时叹了口气。
两人并肩而行,走在漆黑的小路上,今夜乌云遮月,没有一星半点的亮光,就好像两个人此时此刻的心情一般黑暗。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是司徒庭兰忍不住停下脚步开口了:“想来,锦衣卫里的那位寥庄更是不愿意出手,若是等到王衡出回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咱们还是得尽快想个新法子。”
裴子骞重重点头,认同司徒庭兰的担忧,他目光眺向更昏暗的远处,眯了眯眼睛道:“这朝中总归是有不徇私枉法,敢大胆站出来之人,既然这事连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都不敢站出来,那便说明背后的麻烦他们惹不起,不敢惹,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找官职更高之人来主持公道不就成了?”
司徒庭兰听裴子骞这么一说,很是赞同,可还是有些担忧:“可是谁会帮我们呢?朝中那些人我们一概不识,人家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自找麻烦,难不成,我们当真要想办法求见圣上?”
司徒庭兰说完这话之后,空气再度陷入静谧之中。
过了好久,裴子骞才缓缓开口:“你可听知道太尉郑忠之?他为人厚道忠义,是人人称赞的好官,想来他一定愿意为这件事情打抱不平。”
郑忠之这个名字,司徒庭兰听说过不少一次,经常有他在街上救了谁谁谁,在朝中帮谁谁谁说好话,灾年之时又捐了多少钱之类的好事传闻。
的确是个人人都称赞的好官。
想到这里,司徒庭兰目光不由得一亮,抬眼看向裴子骞,坚定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求他,无论如何都要请他来主持公道,如果他不肯,我们就跪在太尉府门口不走!”
“好。”
两人说着,脸上都露出一分希望之情,抬脚疾步朝太尉府的方向走去,太尉府门口管事的,见两人二话不说跪在门口,不由得上前询问。
“二位这是做甚,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跑到我们太尉府门口来跪着是几个意思?”
“这位小哥,我们有天大的冤枉要说,还请这位小哥通传一声,让我们见一见太尉大人!”
司徒庭兰的话让面前的人很是为难,他紧紧皱着眉头,摆手道:“不管你们两位有什么天大的要紧事,也不该在大半夜出现在门口,我们家大人早就已经睡下了,这时候哪能去把他吵醒,你们还是等一等,等天亮了再来吧。”
“这位小哥,我们真的有非常要紧的事情,必须马上说,等不得!”
司徒庭兰言辞切切,可还是没能撼动面前的人,他再度摆手:“真的不行,我是不可能进去通传的,你们还是等到天亮再来吧。”
司徒庭兰还要开口,身旁的裴子骞却拦住她,摇摇头:“算了,庭兰,不必再说,这天很快就亮了,我们就在这里跪着,跪到大人起来再说。”
司徒庭兰抬眼看天,确实觉得这天色很快就要亮了,当下不再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跪着,就等着太尉大人起床。
面前的小哥见着两人如此执拗,跪在门口不肯离去,也只得摆摆手随他们去了,等到天亮之后,这才不急不慢地转身朝里头走去,给二位通报去了。
“大人,外头有两位公子,昨晚夜里就在门口等着,一直跪到此刻还不肯离去,说是有天大的冤情要告诉大人。”
刚刚起床的太尉听到这话,很是狐疑地抬眼追问:“是什么人跪在外面?”
“不知道,但看样子不像是寻常人,其中有一个似乎还穿着大理寺的衣服。”
太尉闻言,微微眯眼,脸上的疑惑更甚,抬手道:“既如此,那便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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